校場內，一片嘩然。
《史記》裏，明確記載了始皇帝東巡時，漢高祖劉邦說：“大丈夫當如是”；西楚霸王項羽說：“彼可取而代之”。
話雖不同，意思卻都是差不多的——
我上我也行！
然而，話雖沒錯，聽起來也很慷慨激昂，令人熱血沸騰；但要知道，這兩句話，他們都是偷偷摸摸說的。
換言之，就是所有人都會做的事情——私底下吹牛逼。
若是當時，他們跑到始皇帝麵前去說……想來，也就沒有後麵的楚漢爭霸了。
但現在，卻是有人當著明永健助理、和孫春芬副科長的麵，說出了“彼可取而代之”！
這不是在提問，這完全就是在拆台！
石磊副總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雙眼死死盯著台下，試圖在人群中找出說話的那個女聲。
不過，這注定是不可能有結果的；別人既然敢說，就絕不會怕被抓住現形——有智腦在，隻要提前有所準備，變聲軟件什麼的都是小事，說話甚至連嘴都不用張！
沒能找出說話的人，石磊副總監有些心虛；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身邊的孫春芬副科長，倒還是一副很沉得住氣的樣子。
甚至，她的嘴角還掛著絲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畢竟，她已經早就有麵對這個問題的心理準備了。
然而，最穩的，卻還是明永健助理。
他不慌不忙，先是把他剛入職時，在對孫春芬解釋於慧君問題時，所提出來的“諸葛亮觀人七法”說了一遍，然後又盛讚了孫春芬副科長近段時間的表現，比方說利用休假時間，考察了十餘個星球，獲得了大量的第一手資料雲雲。
最後，明永健助理補充道：
“但是，我要說，即便這樣，孫副科長驟然而升居高位，也是很危險的。”
“這種危險，也許在短時間內看不出來；但長期以往，必然是要出大問題的。”
“所以，我的確認為，這是我犯下的一個職場錯誤。”
“但請大家理解，我甚至沒有讀過一天的大學，根本沒有這方麵的經驗；我的一切行為，都是在摸著石頭過河。”
“而且，在認識到這個錯誤之後，我主動向董事局提出，將她降職五級——我認為，副科長這個職位，應該是她可以做好的。”
“這種解釋，不知道提問的那位新入員工，是否能夠接受？”
孫春芬副科長的笑意，比之剛才更盛——她當然知道，這其實就是一種倒果為因的話術，降職五級絕不是明永健主動提出來的；然而，明永健助理能這樣說，很顯然，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身為女人，哪怕再怎麼提倡獨立、自我。但偶爾有人保護一下，還是和自己命運相連的老大，感覺也是很不錯的嘛！
除了兩位當事人之外，在場所有人中，智腦權限最高的，也就是那位石磊副總監；但他也肯定不可能知道，董事局會議裏，大家到底說了什麼，又做了什麼。
至於其他人……要是有能夠高到可以窺探一甲公司董事局會議的智腦權限做後台；誰還會來一甲公司？
樞機堂和六部，容不下你麼？
而且，要是清楚地知道董事局會議裏發生的一切，那就更不能說明永健助理有說錯了。
當日，已經有兩位董事明確表態，不支持這個議案了；隻要明永健助理也反對這個議案，那自己什麼事情都不會有，這個議案也隻會無疾而終；但他確實是主動提出了“我同意降五級的懲罰”。
之前，哪怕父母姐姐都高度讚揚自己老大的這種作法，但孫春芬副科長總忍不住，還有點小小的委屈；然而現在，當時有多少委屈，現在就有多開心！
來啊，取而代之啊！
我家老大這麼一巴掌糊你臉上，就問你痛不痛！
那個女聲在短暫的卡殼之後，再又響起：“但是，我們也是新入員工；卻沒有得到這個機會，不得不在這裏進行一個月的公司文化教育，和專業技能培訓；還得再有兩個月的實習期，才能正式上崗；您覺得，這公平嗎？”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大家都看向台上的明永健助理，想要聽到他的回答。
“公平？”
明永健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然後哂笑道：
“我不知道你信奉諸子百家當中的哪一家，但即便是講究兼愛非攻的墨家，也從未有公平這一說。”
“任何一個機會，都是一場危機。孫春芬是僥幸成功了，你知道如果她失敗了會怎樣嗎？”
“你又知道其他那些來邀請我的人，在失敗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