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禮部本堂。
身著睡衣的李麗娟部長,再一次毫無形象地趴在地上,看著地板上的二維屏幕。
屏幕一分為三,分別顯示著的,是胡居逢導師的上書;重複循環播出的明永健豎旗訓話畫麵;以及刑部剛剛發來的一份公文。
本堂門外,已經響過兩次敲門聲了——這個時間,春官大人理應要參與某個會議,這是她的秘書長在委婉提醒。
但是,哪怕會議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刻鍾,李麗娟部長依然紋絲不動。
開會遲一點並沒什麼關係,反正自己隻需要在會議結束前,到場講幾句話就可以了;而且,隻要自己沒有出現,主持會議的人,也絕不敢提前散會。
無論如何,在去開這個會之前,有些事情,她需要想清楚。
事實上,這位春官大人很少有猶豫不決的時候;但這三塊分屏裏,所顯示出來的內容,以及隱藏在這直白內容之下的深意,令她也不得不細細琢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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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上書,其實是最簡單的。
越級上書,乃是官場大忌;但那指的是越一級、越兩級;像是這種越過不知道多少級的上書,反而不會有任何問題——逐級報告的話,光走程序就至少要一兩年,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雖然有些不太符合官場裏的潛規則,甚至在太平年間,這樣的上書,也絕對會因為有“揣摩上官心思”的嫌疑,而被上位者所警惕,甚至對上書者控製使用……
但正如胡居逢導師、或者說那位石慧小姐,所分析出來的那樣,李麗娟部長,現在已經深深的感覺到,自己的人手不足——
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就不必太在意一些細節了。
正好相反,像這樣懂得審時度勢的人,一定要用,而且要大用!
但是,在用人之前,必要的調查,是一定要有的——當然,並不是調查這位胡居逢導師這個人。
哪怕以春官大人的權限,可以把他所有在公眾場合的一言一行,都調查得清清楚楚;但有這個必要嗎?
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就是這個道理。
你豎了旗,人家主動依附旗下,你可以棄之不用,把他趕出去,甚至像漢高祖劉邦那樣,在主動投靠的儒生帽子裏撒尿,這都沒有問題;但你不說用不用的事情,卻去把別人查個底掉天……
那麼,其他中立者、觀望者怎麼看?豈不是會人人自危?
所以,所謂“必要的調查”,其實說的是“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上位者,遇到這種主動投靠的人,都會下意識地認為,這是因為自己的個人能力、以及個人魅力;或者說得更直白點,自己能給他利益;然後,他們就坦然受之。
這是上位者必有的自信。
然而,能在萬千官吏之中脫穎而出,做到禮部部長,甚至再過五年,就會執掌天下的李麗娟,卻從來不會這麼簡單的思考問題。
曹操坦然收下黃蓋的投靠,八十萬大軍兵敗赤壁;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當然,春官大人並不擔心這種極端的“詐降”或者說“臥底”;一個微末小吏而已,再怎麼臥底,也臥不出什麼名堂來。
不管怎麼說,燕昭王千金買骨,才有了樂毅率大軍把齊國打得落花流水,僅餘兩城的輝煌——春官大人身懷鄒衍傳承,對那段曆史肯定是不陌生的。事實上,鄒衍本人,也是在那個時候,因為燕昭王的千金買骨、求才若渴,才從齊國遠赴燕國,效忠燕王的。
所以,哪怕是做個樣子給別人看,李麗娟部長也必須提拔這位胡居逢導師,甚至還要把他當成自己人、當成嫡係來看待;這和他的能力、性格、好壞全然無關。
雖然這種嫡係,是自己硬貼上來的;春官大人對他的心性,並不是很了解,可能會在以後,造成一定的麻煩;但還是那句話,區區一個微末小吏,李麗娟部長會害怕這種麻煩嗎?
哪怕麻煩再大,她也能一言而決;身為未來的首席樞機,李麗娟部長,絕對有這個底氣!
她的疑慮在於,為什麼這位胡居逢導師,能有這樣的眼光和情商,卻入職十五年,始終鬱鬱不得誌,到了現在,還隻是一個微末小吏?
別說什麼階級僵化,上升通道不暢!
華夏國,從來都是不吝破格用人的,隻要你真有本事,錐處囊中,其末立現!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這不是故事,這是真實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