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裴五董事長還在繼續照著分屏上的文字念道:
“給對照組服用外觀一模一樣,但卻不含藥物成分的安慰劑;可以更好的對比出,藥物對該病情的影響——無論是正麵的、負麵的作用、還是無作用。所以,對照組的存在……”
就在這個時候,伏懿看到,一位同樣前來培訓的同事,高高舉起自己的手。
裴五董事長很煩燥地停了下來——他本身不過是裴府中的一名管事,過去幾十年的經驗值,都點在了如何侍候好裴自為董事長的技能樹上;又不像伏懿等人那樣,是在十餘次大考,數百次小考中脫穎而出的學霸,能夠極快速地掌握專業知識——能完整地、不打磕絆地把稿子念完,就算這段時間的拚命惡補,沒有白費!
回答問題什麼的,真心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
但別人舉手了,裴五董事長也不能置之不理;他倒是有心裝成沒看到,但一開始,他怕自己丟臉的樣子,被以前的下屬們看見,早早就把人都趕走了。現在,空空蕩蕩的會議室裏,台上就他自己,台下就這麼六個人,這得瞎到什麼程度,才能看不見?
無奈之下,他指了指那位舉手的新入員工,粗聲粗氣地說道:“楊傑,你有什麼問題?”
伏懿和其他同事們,紛紛把目光投向了那位名為楊傑的新人;他們也很好奇,他會提出什麼樣的問題來。
楊傑不負重望,在輕咳一聲後,他清楚地提出了存在於大家心中的那個疑問:
“實驗室方式,在醫學倫理上,涉及對照組的那些問題,董事長您已經都解決了嗎?我沒有聽到相關內容;同時,我剛剛在征詢智腦之後,智腦反饋,這些問題依然存在;再有,在母星上,實驗室方式,也依然處在禁止進行的狀態。這些問題,我們公司打算如何解決,又或者,如何規避?”
包括伏懿在內,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真的猛士啊!
大家都不是專業學這個的——在裴秀峰董事分拆部門之前,全母星上就兩家醫藥公司,一是華夏國的華夏大藥,二是英倫國的捷瑞公司;對數字序號大學的畢業生們而言,這兩家公司都是高不可攀的,越是想留在母星上的,就越不會去學習這方麵的內容——換言之,大家都是在麵試前後,通過突擊補課,把醫藥領域的專業知識,給補起來的。
六個人的學習能力相近、學習時間相近、甚至連學習思緒都相近——你能想到的,我們五個想不到嗎?
我們為啥不說?無非是因為這個問題問出來,大家就再也沒有裝傻的餘地了!
在一千年前的醫學倫理領域,姑且不論人體實驗,也就是臨床實驗這種行為本身;隻說對照組,就是所有醫藥公司、執業人員,都避不開的一個話題。
假定某藥在研發出來之後,通過動物實驗,確定對某病有效;如果是不危及生命的小病,比如感冒發燒等等,那麼,用實驗組和對照組做對比,是正常而不會為人詬病的。
但如果是晚癌、愛死、心梗等等,這些危及生命、甚至病人隨時都有死亡可能的病症;實驗組照常給藥,治好了其中的一部分(基於某藥對該病有效的假定);而對照組卻隻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澱粉這種安慰劑——這種對照,是真的會死人的。
最關鍵的是,實驗組和對照組,理論上,都應該是在參與實驗的人當中,隨機抽取的!
也就是說,同樣兩個人,患上同樣的病症,都已經奄奄一息了;在新藥研發出來之後,同時報名,進入了臨床試驗——然而,甲運氣好,抽進了實驗組,通過服藥,把病治好了;但乙運氣不好,抽進了對照組,吃了澱粉,結果死了。
那麼,問題來了——
醫藥公司以為自己是上帝嗎?可以通過抽簽這種行為,來確定他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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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台上的裴五董事長,倒沒有像伏懿等人想象中的那樣,因為這個問題而惱羞成怒,甚至直接把那位楊傑給開除掉。
這個時候,他的表情很是奇特;有些緊張之後的放鬆,有些欽佩,還有些……開心?
大家在鬆一口氣之餘,又開始佩服起楊傑了——這得多麼敏銳的觀察力,才能做到這樣舉重若輕的一石二鳥?
用一個別人都不敢問的問題,狠狠地在董事長和競爭對手們麵前,刷了一波臉,展示了自己的專業素質;更關鍵的是,這個問題還能讓董事長大人開心——雖然誰也不知道,為什麼裴五董事長在聽到這個問題後,會有開心的表情。
事實上,站在台上的裴五確實很開心;因為這個問題,他正巧能夠回答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