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綸離開後,白靖文回到署堂那邊等了一會,果然有蕭景行派過來的醫官給他處理傷口。
手上腳上都有燙傷,加上這兩天如此折騰,傷口基本都裂開了,醫官費了一下午才幫他處理完,將他右手包了個嚴實,左手和腳上也都纏了許多圈繃帶,特意叮囑每天換藥,七日之內不得沾水。
白靖文不鹹不淡應付過去,看署堂門口那個計時的銅製刻漏,已是臨近酉時(下午五點)。
酉時是翰林院散衙時間,要是宮裏沒有特別的差事,比如起草書寫加急的詔書製誥之類,翰林院的官員便能各自放班歸家。
值此放班時間,之前在文華殿那邊看白靖文如何倒黴的人都聚攏了過來,比如同期的榜眼、探花,還有上麵一些侍讀、侍講和學士都過來表示問候,隻因白靖文已經證明自己與縱火案沒有關係,太子蕭景行也明確表示替他向宣和帝伸冤,那麼白靖文就還是新科狀元以及六品修撰,翰林院這些人當然得照常跟狀元郎親近。
白靖文一一應付過去,考慮到自己才穿過來一天多點,為了避免“行止怪異”,引來這些相熟的同事懷疑,也給自己更多熟悉狀元白靖文的時間,他主動向主管翰林院的大學士告假三日,大學士通情達理,直接給他批複下來,他便獨自從翰林院後門離開。
之所以走後門而不是前門,是因為他家在外城廣寧門大街上,就靠近大報國寺那一帶。
論及住址,就不得不提狀元白靖文的家庭狀況了。
他家是個典型的小富之家。
白家先祖已不可考,隻知大寧朝建立之時已在京城居住,但由於世代務農,家中基本無人識字,也就沒有族譜這類東西記載,從白靖文開始算起,四代往上已無法考證,從白靖文太爺爺起直到白靖文父親這一代,白家在京城西郊已經攢下三十畝七分糧田,十二畝旱地,白家又是四代單傳,這些田產沒有因分家而分散,全聚在白靖文父親手中,這使得他們家底頗為豐厚。
有了這份家底支撐,白家在京城也購置了房產,還是一棟兩層的小樓,底樓是糧店,樓上是住房,加上四頭耕田的水牛,一輛出行的馬車,在京城算是“有房有車”,中等偏上的人家了。
不難想象,也隻有這樣的人家才能出得起送給教書先生的昂貴束脩以及支付各種書籍筆墨紙硯等等費用,支持白靖文讀了二十年書,考了十多年的科舉,在古代,一般的農家子想要讀書考取功名並不現實,溫飽都沒解決,哪來的錢讀書?雖不說絕對,但寒門狀元這種例子少之又少,遍觀史書,翻閱科舉題名錄,狀元、榜眼之流十之八|九出自富貴大族、書香世家,蓋因科舉也發展成了一門產業,大部分便利被那些近水樓台之人壟斷了。
白靖文這種家世出身能考中狀元,歸根到底是他自己有慧根加之的確付出了一番常人所不能忍的苦功,當然了,他的父母也相當重要。
父親白厚存人如其名是個厚道人,他除了打理白家那些田地,什麼吃喝嫖賭陋習都不沾,在對白靖文的教育上,除了給足銀錢支付學費,隻讓白靖文勤奮進學,多聽先生的,其他從不多餘說什麼。
至於母親就更加以身作則了。
母親陳玉娘原是小家碧玉卻非典型的賢妻良母,她嫁入白家之後,並不安於柴米油鹽、相夫教子,而是自學識字算術,然後不顧旁人閑言碎語,親自擔任白家的糧鋪掌櫃,將生意和賬麵打理得滴水不漏,白家能在如今這種世道不退反進,離不開陳玉娘孤心經營,白靖文沒開蒙入學之前便認了上千字,全是她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