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徹骨,南郊烏蘭山脈的密林深處,一隻兔子自林子竄出,又倏地沒入一旁的草叢消失不見。

秋紅雙褪夾緊馬腹,左手握弓,右手自馬背上的箭簍取出一隻羽箭,她上身後傾,單目凝視獵物,右臂往後拉滿再鬆開,“咻”地一聲,箭矢脫弓而出。

秋紅翻身下馬,幾步走向那片草叢,卻隻找到先前那隻箭矢,不由得懊悔自己平時學藝不精,以至於如今落入山林,竟然連口肉食也撈不著,若是給將軍知道,非給笑死不可。

她遊蕩在這片林子周圍已有一日,昨夜她同自家將軍一起夜探趙大學士府邸,結果卻被一個佩戴黃金麵具的蒙麵男子尾隨,那男子武功如何不知沒有過招尚且下不了定論,但用毒卻是精妙,自家將軍甚至都未曾觸碰到他,不過幾息之間,竟就直接軟下身去。

而那男子身形雖清瘦,卻相當有勁兒,速度也極快,就在她剛覺不對正要反應之時,他當即打橫抱起將軍,並借用將軍腰間的皮鞭抽開了窗門。

再一個縱身,一個飛躍,就上了房梁,等她再跟隨著出了窗,那人卻早已上了房頂,等她躍上房頂,那人早已飛簷走壁出了整個趙家大宅,簡直就當別人的宅子如無人之境。

等秋紅躲開趙府眾人終於出府,卻哪裏還看得到將軍的影子。

不過好在,有阿蠻在,阿蠻是將軍的坐騎,對將軍身上的氣味知之甚深,也得虧有阿蠻在,她才跟到這裏,但也是僅僅如此。

秋紅扒拉出一個火坑裏正燒著的紅薯,扒開表麵糊掉的黑皮,隨意地啃咬著,眼光卻有意無意地梭巡著山腳之下的榮勝馬場。

榮盛馬場設立再烏蘭山群山中的一個峽穀之上,主賽道正是圍繞著橫穿峽穀的河道修建的,而馬道內側靠著河道的紅光點點,是一長排的四層樓高的碉堡式磚石結構房屋,裏麵住著的正是榮盛馬場的立足之本——一批又一批來自東南西北的戰俘。

這個馬場,上一回她同將軍來過,據將軍說,這個馬場幕後東家的背景很深,連她也不知其靠山是誰。

也是,若是沒有背景,不可能將各地的戰俘集中在此,再一一提價賣出,這可是無本萬利的大買賣。

但將軍也同他說,至今沒人見過這個馬場的幕後東家,隻知道人稱崔三爺。

有人說崔三爺是簪纓世族,但馬場的交易可謂是野蠻嗜血,這種說法不被人所認可。

還有人說崔三爺出自將門,但京城軍權在握的諸位,包括鎮北侯府、淮南侯、威遠侯及諸位將軍為避腥膻皆一一否認過。

無人知曉他的身份,有何靠山,但卻從未有人敢小瞧他。

因為他把持著整個北衛戰俘奴隸的交易,私底下還不知有多少見不得光的生意,和京城的達官貴人更是有蛛網般的聯絡。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崔三爺在京城是一個傳說。

這樣的人,隻能敬而遠之,絕不能與之為敵。

即便是自家將軍,也曾同他們交代,不要招惹榮盛馬場的崔三爺,那是一個很麻煩的人。

但如今,自家將軍,卻極有可能落入這樣一個不知深淺的人手裏。

實際上,從昨兒夜裏到今兒夜裏,她已經下山探查過兩回,整個馬場如入無人之境,但她卻不曾查到半點蛛絲馬跡,連將軍的頭發絲兒都沒看到,更別提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崔三爺。

她手上倒是有一百暗衛可以抽調,但敵暗我明,礙於自家小姐的名聲,不到萬不得已,她根本就不敢輕舉妄動。

若是叫人知道鎮北侯府引領上上萬女子軍團的蘇將軍為賊人所虜,先不說將軍身為女兒家的名聲,就且說咱們女子軍團的將領這般隨便就叫人擄走,這麵子還要不要了。

秋紅倒是不擔心自家將軍會有性命危險,若隻是滅口,何必要跨越整個京城。可若是所求為別的事情,侯府那邊暫時也沒有信兒?

到底,這幫賊人,是要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