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舊日夢(六)(1 / 2)

待那女子走得近了,蘇沐棠才發現竟是那般驚人之姿,倒不是五官有多豔絕,但其如玉肌膚,弱柳扶風的身姿,行動之間的端雅清華,真真是風華無雙。

想到自己輸給這樣一位女子,蘇沐棠倒是不覺得冤枉了,試問這世間有哪個男子會不喜歡這樣的女子呢?

反觀她自己,成日裏不是舞刀弄槍,就是騎馬射擊,不然就是在追擊流寇,哪有點女兒家的樣子?

蘇沐棠伸出自己手心,手心的薄繭伴隨了她整個從軍生涯,是她的功勳,此時此刻卻覺得無比礙眼。

但不論她如何使勁,搓得掌心起火,也搓不掉掌心的薄繭。頓時喪氣起來,心道:人柳如絮,比你大上好幾歲,又是生產過的婦人,還這般膚如凝脂,宛若少女之態。而你卻一味地索取,隻怪他不貼心小意,你如何不看看你自己,全身上下可有幾分女兒家的味道?他不中意你才是正常的啊。

蘇沐棠無地自容地垂下了頭,老天可真是殘忍,她死都死了,還要被拉出來淩遲一遍。

她實在不想知道,這兩人私底下是如何恩愛的,可這裏是她的墳地啊,她縱是想走,卻始終被禁錮在這方寸之地。

左右逃脫不得,蘇沐棠索性放棄了掙紮,蹲坐在一朵白雲上,百無聊奈地托著下巴,看這對狗男女到底要上演什麼戲碼?

總不至於是曝屍三日,割下頭顱掛在城牆之類的老掉牙的戲碼吧。

想到這裏,蘇沐棠搖了搖頭,不至於,裴以安這人雖對她並不是十分熱情,但起碼的良知還是有的,否則不會將扶養他長大的紅姑奉若親母,這樣懂得感恩的人,倒是不至於喪盡天良。

況且,怎麼說她也是他的妻,死之前還沒有收到休書呢。挖自己夫人的墳墓這樣的事情,縱然他想做,也得考慮自己的官聲。

但於情於理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愣是在蘇沐棠的瞠目結舌中發生了。

那廝竟然弓著身子站起來,就著細長的木碑,開始刨她墳前的泥土。

一下一下,隨著他的動作,蘇沐棠感到一陣怒不可斥,自雲朵上躍下,對著賣力挖墳的裴以安一陣拳打腳踢。

然卻不過是無用功而已,每一拳每一腳都落了空。

蘇沐棠泄氣地蹲做在他身側的草垛上,這才發現幾個月不見,他溫潤的麵龐棱角分明了許多,瘦了,也滄桑了,仿若厲經了渡世劫難,唇角那抹永遠恰到好處的微笑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冽的氣息。

但不管是玉山到冰山,這個男人啊,都是那樣讓人無法移開眼的存在。

要是他不那麼黑心就好了,不但負心薄情,現如今還要挖她的墳呢。

但蘇沐棠又想啊,她生前那具屍體啊,也不知埋下去多久了,挖出來是什麼鬼樣子還不知道呢,屆時嚇嚇他也是好的。

正這般想著,被晾在一邊多時的淑妃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再一次出聲阻止:“子謙,她死了十日有餘,你便是將她挖出來,也早就不成樣子了,人死如燈滅,你這又是何必呢?”

裴以安終是停下動作,他揚起染了泥土的手心擦了額際的細汗,而後看著柳如絮,麵無表情地道:“她如今這個樣子是拜誰所賜呢?淑妃娘娘講這些大道理時,未免太過高高掛起?”

蘇沐棠這才主意到,似乎這已經是裴以安第二回對柳如絮發出質問了,難不成她的死還真的與柳如絮有關?

可為什麼呢?

蘇沐棠百思不得其解,裴以安不是都拋棄她,循著柳如絮而去了,她還有什麼非要她死不可的理由呢?

“你怪我?你怎能怪我?我不是一早讓你休了她?

是你不肯!!!!

我為你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你為何就不肯為了我休了她?

我對你的愛並不比她少啊!”

這一番話說得頗為歇斯底裏,蘇沐棠卻是聽得個明白,她翻了一個白眼,這個狗男人果真到處留情,才給她招來這般禍端。

若是蘇沐棠說的話能被他們聽見,她實在想罵一句:“你們兩個莫要自作多情?我蘇沐棠赴死可不是為這個狗男人。”

裴以安答道:“所以你就著人將鎮北侯在關外的莫須有罪狀承上,讓新帝逼她至此?

所以你就讓人將你我要成婚的消息送到她的麵前,迫她心死?”

蘇沐棠一聽,竟然還有這事,難不成從一開始,她就錯怪他了?

並不是他陷害的鎮北候府,而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毫無攻擊性的柔弱而美麗的女子?

柳如絮聽不得裴以安將一切罪責全推給她,她撫平被風吹亂的頭發,乜斜地看了眼恨恨地看她的男人,唇角翹起一個譏諷的弧度,“你以為你就清白了?

不是你將她留下來的?

你若是肯將她帶在身邊,你如果肯告知她一切真相,她自然不會是如今這個結局。

可是啊,你太自卑了。

你以為他接受不了你的身世,你不願意毀了你在他心裏的形象,你更不願意讓她同情你。

所以,即便是撒謊,你也要留下她,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