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四起，獨由隹在無極峰西側買下的一座小院格外安寧。
深夜，窗外的雪影紛紛劃落，屋內的燭影曳曳搖晃，暗黃之色映在暖玉棋案兩側的兩張臉上，倒顯出幾分悠然。
一張小臉稚氣未脫，然而卻英氣十足，與那一副迷蒙又認真的神情相襯，當真喜人得不得了。
對麵卻是一副恍若勘破紅塵的淡然到極致的神色，五官濃淡相宜，麵龐波瀾不起。
獨那一雙淺棕色的眸子抬起時，許是她在他眼中的倒影，許是他心底塵封的一絲躁動，總之，不那麼平淡。
女孩眼見著敗局已定，頗有些不耐煩地將眉頭一皺，看了看他，未得到什麼回應，便耍賴地將原局一抹，“不玩了不玩了，你下了上萬年，我不過剛滿十八，又是第一次，如何下得過你！”
男子先是微怔，卻也不惱，反倒有一些欣喜地暗自輕笑一番。複抬眼看向她，道：“不過幾個時辰罷了。”
“你知道還不讓著我！”女子嘟起雙唇。
“下棋不在輸贏，能養心性便可。”
“欺負小姑娘便是你養出來的心性麼？”她轉而一笑，挑眉看向他，“既然不在輸贏，那你讓我贏一回不行麼？”
“……”他讓她，不也算她輸麼。“也好。”他淡淡道。
女孩卻一笑，“那阿炩就多謝前輩啦！來來來，我們再下一局！”
他略有些無奈，可又沒有絲毫不情願的感覺。
也許是一個人獨自對弈了上萬載，真的太悶了吧。
有人與自己對弈，即便不守章法，但……也好。
起初幾步，他著意讓她，可他漸漸地發覺，自己竟還有幾分享受讓著她的感覺。
輸了，竟要比贏了棋局還能令心底愉悅。他果真是瘋了。
女孩經曆了漫長的幾個時辰終於贏了棋局，即便知道他是有意放水，可依舊開心地從蒲團上跳了起來。
落雪簌簌，燭光顫顫，人影晃晃。
便見得女孩直接越過棋案撲進了他懷裏。
他心底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驚慌，堪堪用左手支住身子，又用右手扶著差點摔下的她。
夷州民風開放，擁抱在好友之間並不罕見，況九歌炩上有兩位至親兄長，歡愉之際總是沒有顧忌。
可他卻不同，且不提垠重宮恪守規矩，他這萬年來，從未與人有過此等接觸，從頭到腳都是一片冰冷死寂。這突如其來的溫熱，就仿佛在他的心底——縱了一把火。
他長吸一口氣，才開口道：“阿炩，你……你壓到我了。”
九歌炩尚在興奮之中，哪裏知道他的一番心思，隻樂嗬嗬地起了身，還囔囔道：“堂堂垠重宮宮主，竟連一個小女子都承受不住，說出去可要叫人笑話死了。”
“……”體外的溫度消失，心底的餘溫卻燃得更烈，他勉強一笑，“還請九歌姑娘，替我隱瞞此時。”
“放心吧！”九歌炩拍拍胸脯，“我雖然平日裏有些口不擇言，但不該說的我一字都不會吐露的。”
他才欣慰一陣，誰知她下一句又道：“我知道你們這些年紀大的長輩都格外好麵子，又怎麼會戳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