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興高采烈的,踩著齊膝深的積雪向回走,王珂心裏卻是沉甸甸的。

大家都沉浸在豐收的喜悅中,沒有人看到王珂的神情,他扛著鐵鍬默默地走在隊伍的最後麵。因為他知道,如果大家吃完了甲魚,吃完了黃鱔和泥鰍,一定會有人問,你王珂是怎麼知道這裏過去是池塘,下麵會有那麼多的魚呢?

你能夠看透地下一米多的地方嗎?那時候自己該怎麼樣回答?

聽別人說的,自己猜的,對於任何一個長腦子的人來說,這個理由都是糊弄不了的。如果不是大雪冰封,全排陷入了絕境,他絕不會出這個風頭。

現在嶽陽班長不再對自己打壓,電話班長和無線班長黃忠河對自己的崇拜,都是建立在幫助全排同誌解決了肚皮問題。這不是管理能力,也不是工作業績,僅僅是一個點子。

天又陰了下來,不知道還會不會繼續下雪,但如果保持這樣的陰天,就是不下雪,現有的雪十天也化不盡。

裏麵的人出不去,外麵的車進不來,吃飯問題還是當前的首要問題!

回到住處,胡誌軍排長已經從戰士們的歌聲中聽到了大豐收的喜悅,他連忙跑出來。

“怎麼樣?怎麼樣?”

遠遠看去,幾名戰士肩挑、手抬,從他們吃力的神態中,已經看到他們滿載而歸。

“那裏真有池塘,池塘底下真有魚嗎?”

胡誌軍排長問,電話班長哈哈大笑,答道:“不僅有,而且特別多,光那池塘底下的魚,我們再吃十天也吃不完。王珂可真是個小神仙呐!”

王珂心裏一驚,剛剛在路上自己所想的事,胡誌軍排長竟然現在就開始了懷疑。

胡誌軍排長下午沒有隨大家去挖池塘馬糞,第一他是真的不信,指揮排在機耕站那住了這麼久,從來沒有人提過那後麵曾經是池塘,有馬廄。可就算馬糞堆在池塘裏,幾年了,一點水都沒有,下麵魚怎麼活?而這一切,王珂又是怎麼知道那些魚還活著?

第二,他現在也感覺到,這個王珂自說自話,每次還都那麼準。鬧地震的事還沒有完,在全排陷入斷糧斷炊的危急時刻,他又站出來,難道他有特異功能不成?

幾個戰士把行軍鍋和水桶抬進屋,胡誌軍排長跟過去看了一下,真被嚇了一大跳。

“這魚能吃不?人家說緣木求魚不可信,我們旱地挖魚算不算考古發現?還有電話班長,人家都說魚離不開水,你說馬糞裏長的黃鱔泥鰍會不會有毒啊?”

“排長,你太多慮了,那個馬糞底下還是有一點點潮氣的。”

“你們說再多,我也不信,一米多深的馬糞下麵哪來的空氣呀?這魚離開水,難道氣也不喘嗎?”胡誌軍排長反正是認定,這旱地馬糞裏生長的魚肯定不能吃。

“那行,排長,你不吃我們吃。這老鼠肉都能吃,這地底下的王八有什麼不能吃的?”電話班長說幹就幹,開始燒開水,清洗這些甲魚、泥鰍、黃鱔。

王珂趕緊溜出去,帶上鐵鎬到河邊取水。

等他回來的時候,電話班長帶著幾個人,已經把甲魚給殺了,黃鱔泥鰍也都開始破肚子。

“王珂,你來得正好,你說咱們是紅燒還是燉湯?”電話班長見挑著水進來的王珂,張口就問。

“我覺得吧,都可以。不行就抓鬮。”

戰士們嘻嘻哈哈一片大笑,結果大多數的人都建議紅燒。

“行,那就紅燒毒甲魚,水煮毒泥鰍。”電話班長再次哈哈大笑,氣得胡誌軍排長直瞪眼。

不一會兒,滿屋子香氣四溢。

嶽陽班長跑進來,他端著一個大碗,撐開雙手攔住大家。“大家都別吃,都別慌,讓我先來,我來以身試毒,我吃完半個小時沒事,你們再吃!”

“滾,你和胡誌軍排長別吃,要死先死我們,我們的命沒你們金貴。”說完,大家笑作一團。

電話班長還是給胡誌軍排長留出了一碗紅燒甲魚。

大家剛剛拿起筷子,準備吃的時候,王珂端著一個洗臉盆走了進來。“各位戰友,請你們口下留德,別吃魚不吐骨頭,請把骨頭都吐在這個臉盆裏,我有重要的用處。”

說完,王珂把臉盆放在了屋子的正中間。

電話班長端著碗走過來。“王珂,你告訴我,你有什麼重要作用?不會用它逮老鼠吧?”

王珂笑笑,“用它逮的東西,比老鼠肉可好吃得太多了。”

電話班長把碗一放,“這句話我愛聽,大家抓緊吃,把骨頭都放在這臉盆裏,馬上我們就行動。”

現在解決肚皮問題,成了指揮排生存的第一要務。

冰天雪地裏,電話班也不能夠開展什麼業務訓練,所以電話班長這一段時間來都是在做飯。人家說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可現在電話班長不僅能炊,而且做出來的東西格外好吃,這樣的炊事員誰人不愛?

但炊事員最愛的是王珂,沒有他,指揮排全體人員能不能夠活下去都是問題。

所以王珂講的話,有時候比胡誌軍排長還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