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泯反身往回走，忽而一陣暈眩，兩眼發黑，趕忙伸手撐牆穩住，慢慢緩過來。
還好，這身子比起從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寒苑苦寂，頭兩年剛進來的時候不習慣，落了一身病，虧得自己這幾年來一直練習祖父從前教的功夫，才愈發強健。
否則一副病軀如何熬得過這七年。
隻可惜當年尚小，祖父隻教了些皮毛，憑借著記憶練了個大概，餘下的也沒法子練。不過自保已然沒什麼問題了。
許是今日心緒煩亂的緣故，才又有些頭暈。
舒泯拍拍臉頰醒神，走進北院，舉目望去都是活兒。院中一堆各色衣裳堆積如山，她擼起袖子剛打了兩桶水，身後熟悉的聲音便響起來。
“說了多少次，天氣還寒著呢，不許卷袖子。“
一個眉目婉約的婦人走過來，麵色微慍，將舒泯的袖子放下，又將身上外裳脫了強披在舒泯身上。
舒泯回眸淺笑，“娘，我不冷。你快些穿上吧。“
舒母不聽，硬是將舒泯裹了個嚴嚴實實，眉頭這才舒展開。又含笑從身後掏出一塊白淨的帕子，神神秘秘地對舒泯說道，“小泯，你猜猜娘親今日得了什麼好東西？“
舒泯偏頭認真地想了想，“炸酥糕？還是藕餅？“
舒母搖搖頭，彎著眉眼一臉寵溺，“再猜。“
仿佛麵前的舒泯還是梳著羊角辮的小小姑娘。
舒泯猜不出，上前湊近要聞。
舒母趕忙藏寶似的緊緊捂住，一麵不滿地小聲埋怨，“說好了猜，你怎麼不守規矩。“
舒泯看著舒母，半點看不見從前那個婉約端莊的清矜閨秀模樣。
舒泯九歲入寒苑，那年舒母也不過才二十八歲，養尊處優慣了，忽然落到這般境遇，也是吃盡了苦頭。
但她從未在舒泯麵前露過愁容，還如從前在府中一般，溫溫婉婉地抿嘴淺笑。
隻不過年歲久了，端莊矜持消磨了些，眼角眉梢多了幾分煙火氣，兼之操勞，已經與尋常婦人無異了。但也似乎更如蒲草般堅韌了，而不是從前那般脆弱易碎。
舒泯眨眨眼，故意忽略舒母額上隱約斑駁的紋路，笑著答道，“是，女兒壞了規矩，還請母親大人責罰。“
說著伸出手掌送上前。
舒母笑眯眯地輕輕一拍，打開手中帕巾，滿臉期待地看著舒泯，“諾，是你最愛吃的甜糯糍。“
甜糯糍如其名，甜香軟糯，一貫是打發小孩子們的零嘴。
舒泯從前嫌它甜膩，並不愛吃，進了寒苑反倒覺得這東西香甜可口起來。
許是生活太辛苦，反而想吃些甜的吧。
舒泯拿起一塊送到舒母嘴邊，舒母撇撇嘴，偏過頭去，“這東西粘牙得很，我不愛吃。“
舒泯不再推辭，拿起一塊送至嘴抿了一小口，剩下的照舊小心翼翼包了個嚴嚴實實。省著些吃，如此甜糯糯的日子便長一些。
來不及等舒泯吃完，遠處的叫聲、斥罵聲又尖利地響起來。
舒母一麵應著，一路小跑過去，忽而想起什麼，又匆匆折回來，指著髒衣裳語重心長地說道，“如今天氣還涼，井水又寒，莫要圖快，燒些熱水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