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風淒淒(2 / 2)

每一個人都滿懷善意,從不吝惜給予自己的最多的溫暖。

上天確是公平的,前世孤苦無依,今生給了自己最圓滿溫暖的家庭,世上最好的家人、最可愛的摯友。

但上天也是最殘忍的,在自己習慣這些溫暖之後,在一夕之間將所有一切硬生生從自己身邊再奪走一次。

舒泯撫了撫腕上戴著的摻碎玉編織的黑色手繩,又是一陣暈眩,胸口堵得喘不過氣。

不,這次不是上天之意,而是人為。那些行走在世間、披著人皮的惡鬼,為一己私欲、權利富貴,幾乎滅了百裏氏滿門。祖母拚力籌措下,母親和自己混入寒苑之中,頂著旁人的身份和名字,這才苟活下來。

她鼻間酸楚,眼眶卻是幹澀,自己的淚水早已經幹涸,再流不出半滴來了。

這幾年舒泯漸漸明白,眼淚是最廉價的東西,毫無用處,反倒教他人看穿心中的軟弱與恐懼。

明白這個道理之後,舒泯有了最清冷幽深的眸子。

但到底是不甘,舒泯咬牙,緊緊捏住碎玉手繩,地下長眠的親人、摯友啊,我以這條殘命起誓,我會將那些惡鬼一一拖入地獄,即便與我一同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會得到他們最渴望的權勢,再將之一一粉碎;

我會站在高位之上,會強大到讓人畏懼,世間將再沒有人能傷害母親和我。

······

舒泯澀著一雙眼睛收拾好倉房之後,隻覺腰酸背痛,腳下發麻。但夜色已深,母親定然還在等候自己,此處也不是適合停留的地方,她趕忙收拾東西離開。

出來方才發覺已是四更天,到底還是早春,更深露重,寒氣逼人,涼氣吹得舒泯臉頰冰涼,她攏攏衣裳,埋頭朝舊柴院方向飛快走去。

前陣母親渾身疼痛,夜裏休息不好,舒泯使了個法子故意惹急了郝姑姑,娘倆被攆到偏遠破舊的柴院居住。

這反倒是遂了舒泯的心,柴院雖然破了些,但好在無旁人攪擾,也方便些。

舒泯閑暇時好好修繕了一番,現下倒也還不錯,不透風不漏雨的。

前幾日還砌了個小泥爐,拾些碎柴來燃上,娘倆圍著暖烘烘的爐子說些體己話,倒也生出幾分溫馨之意。

想到小泥爐,身上愈發冰冷,舒泯搓搓手,加快腳步,朝柴房一路小跑。

忽而聽見身後一陣沉重的喘息聲,她立時機警起來,放輕腳步。

這個時辰,出現在這個地方,無論是人是鬼,都不可大意。

身後呼吸聲越來越粗重,還夾雜幾聲低笑。

男人?

舒泯伸手摸向腰間的短匕,男子比女子強健有力得多,下手須得快、穩。

身後的氣息越來越近,舒泯屏住呼吸止住腳步,反手將短匕拔出,迅速轉過身來。卻不想身後的身影咚地一聲重重砸在地上喘著粗氣。

舒泯緊握短匕,剛走近,一股刺鼻的酒氣撲麵而來。

借著微弱的月光,舒泯看清地上身影的滿頭銀發。舒泯伸腳試探著輕踹了幾下,地上的老頭兒醉得一灘爛泥一樣,沒半點反應,隻一個勁兒的喘著粗氣。

舒泯將他翻轉過來,這才看清他的麵容。

這個人她認得,是前些日子新到寒苑來的,也不知是惹了誰,這麼大年歲了還要進寒苑來受罪。

不過這老頭兒似乎不大正常,終日笑得傻兮兮,嘴裏說這些誰都聽不明白的胡話,行為舉止也甚是荒誕。

郝姑姑管得頭疼,索性放任他去了,一日三餐供著,死不了就是了。

那之後舒泯便沒再見過他,怎麼大半夜跑到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