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看著她這副臉色十分滿意,“今夜務必灑掃完,否則我可不保證你娘明日會分到什麼差事······“
入寒苑時舒泯年幼,舒母為護著自己,抗下了許多髒活累活,雙手皴裂不說,一到陰天下雨渾身疼痛,這幾日天色陰沉隱隱要發作,夜裏都睡不踏實。
舒泯費了好大力氣才疏通郝姑姑給母親換了差,卻不曾想了下頭還有個攔路虎碧霄。
她一向討厭自己,這種毫無緣由的討厭,舒泯知道使什麼招都沒用。
舒泯哦了一聲,蹲下身繼續揉洗衣服,見碧霄還不走,背著身淡淡說一句,“說完了麼?沒別的事的話我要繼續幹活了。”
碧霄湊近,勾起嘴角,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幸災樂禍,“郝姑姑素來讚你手腳勤快,這一點點小活對你來說,想來不是什麼難事。”
清明時節,寒苑格外忙碌,祭祖儀式繁瑣,各處都將不願沾手的髒活累活推到寒苑。事情比往日翻了一番,一天下來忙得舒泯出了一身細汗,胳膊幾乎都抬不起來。直至天黑,方才得以喘口粗氣。
舒泯看看濃得墨似的夜幕,暗歎碧霄可真是會掐點兒,手頭上的差事做完以後,灑掃倉房已然是夜裏的事兒了。
舒泯極不情願地拖著掃帚朝鹿林走去,一路上沒半個人影。想抬頭看看月亮分散點注意力,一抬頭卻又是一驚,幾個慘白的天燈幽幽懸在天上,明明滅滅,宛如鬼火。
舒泯心裏不由地有幾分犯怵,拖在身後的掃帚沙沙作響,越是不想去想,腦海卻不由控製地冒出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若是平日也就罷了,偏偏今日是清明。縱是平日裏膽子再大,這時候也難免有幾分害怕。
舒泯狠狠啐了一口,惡狠狠罵了幾句。若是叫母親聽見,又要責罰自己了。她總說,無論什麼境遇,總還是要活得體麵些。人上人時,要把別人當人看;人下人時,要把自己當人看。
可現下心中有幾分發毛,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聽人說,鬼怕惡人,罵得越狠,越不敢招惹。現下心中害怕,寧信其有吧。
她一麵走,一麵低聲罵著,越靠近鹿林,越是故意提高聲音。空寂的上空回蕩著她有些發顫的聲音,反而更顯恐怖。舒泯閉上嘴,暗自念道,這是誰出的破招,一點兒都不好使。
鹿林許久無人打理,野草竄得足有半人高,風一來顫巍巍地晃動著,形影交錯,枯骨一般,看上去愈發瘮人。
不知何人偷偷在這裏焚香燒紙,留了一地灰燼,還有幾張紙錢上下翻飛。
舒泯硬著頭皮走過去,刨了個坑將紙錢香灰等嚴嚴實實埋起來。王城之中禁止私自祭祀,明麵上今日就自己來過鹿林,若之後有人發覺了這些東西,那可真是百口莫辯了。還是謹慎些好。
藏好之後,舒泯推開倉房,破舊的木門咯吱作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此地不知多久沒人來過,觸手之處皆是厚厚的灰塵。舒泯掩住口鼻,點上蠟燭,借著微弱的燭火開始收拾打掃。
倉房不大,隻是積塵太多,收拾起來麻煩些。舒泯躬身仔細一處處擦洗幹淨,既然都來了,再害怕也要灑掃得幹幹淨淨,讓旁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這是她一貫的作派,要麼不做,要做便容不得半點差錯,勢必要做到盡善盡美,這是她與自己的賭氣。
說來好笑,自己明明是天蠍座,卻有著處女座的通病。
前生自己是個無人在意的孤女,艱難地行走在世間,嚐遍世間冷暖、受盡世人白眼。
或許上天憐憫,一場意外發生之後,給了自己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帶著前生的記憶降為繈褓中的嬰兒,身邊圍繞的盡是溫暖的笑臉。
那一張張臉自己都記得,母親眉目婉約、父親內斂疏朗、祖父祖母滿臉慈愛,還有郅兒哥哥、胭兒姐姐、伯父、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