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第5章(1 / 2)

天聖之盛,莫過盛京。

盛京昳靡,莫過北裏。

北裏周圍交錯勾連的胡同,便是京城裏最大的銷金窟所在。

這裏不獨有京中最大的賭坊、官家的教坊司,還有那藏在小胡同裏的花樓勾欄,是城中達官顯貴、文人墨客最愛的去處。

為了招攬尋歡恩客,妓坊勾欄花招頻出,今日來個清倌選婿,明日舉行花魁選美,後日再來一場琴棋書畫會友,可謂雅俗共賞,與民同樂了。

這些胡同裏,頗有名氣的勾欄便有數十家,什麼怡春院、會豔樓、綠音閣讓人目不暇接。

不過最為有名的,當屬朝廷官辦的教坊司。

這裏頭的妓子,大都是犯官的妻女姊妹,從前也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夫人小姐,或許頭上還曾頂著封誥。

她們就像是纏繞在大樹枝幹上的淩霄花,得意時占盡春風,當依靠的大樹傾倒時,卻也被千萬人踩於腳下,零落成泥。

然而這樣的經曆,卻讓她們每個人身上都背負著一種淒然的美感,更加吸引那些朝廷重臣前來尋歡買樂。

看著那些曾經尊貴無比的女人被他們肆意玩弄,倚門賣笑,這讓他們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奇異的滿足感。

清晨時分,外頭的晨霧還未散盡,便有恩客匆匆爬下了軟香玉枕的妓子溫床,匆忙換上自己的便服下樓。

床上的女人隻用綠色錦被遮掩雪脯,卻露出大半白皙柔滑的香肩。她慵懶地睜開惺忪睡眼,看著眼前急著離開的男人,掩唇打了個嗬欠嬌聲挽留:“錢千總,您別急著走啊。”

錢三思捏了捏女人豐腴的臉頰,輕佻一笑:“小月乖,爺下次再來疼你。”

小月目送著男人離開,聽著腳步聲已經下樓了,這才抬起手腕打量著男人送給她的碧玉手鐲,不屑地對著地板啐了一口:“呸,什麼窮酸玩意兒,一隻假鐲子就想打發老娘。”

教坊司裏除了犯官家眷,也有小月這樣由教坊司采買的年輕女子,教會她們琴棋書畫後在這裏接客營生。

“這鐲子可不是假貨,而是貨真價實的翡翠玉鐲,至少值五十兩白銀。”一個清冷好聽的聲音突然從半掩的窗戶外頭傳進來。

小月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扯過被子遮住自己的身體,想了想又偷偷地把帶著鐲子的手往身後藏了藏。

下一秒,窗戶被人從外麵推開,跳進一名穿著白色錦袍的俊美青年。

見到來人,小月的眼睛都亮了。

她十五歲便在教坊司接客,四年來見過的男人千千萬萬,自然也不乏文人雅客,青年俊傑。

但細數她所見到的人中,卻無一人比得上眼前青年的風華無雙。

此刻,她總算知道那些恩客時時掛在嘴邊的“美人隻應畫中見”“普天壤其無儷,曠千載而特生”“郎豔獨絕、世無其二”詩詞描摹的究竟是怎樣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麵容。

不過她私心看來,這些詞藻雖華麗,在眼前好看得不像人類的青年麵前卻也顯得蒼白無力。

在這樣幹淨如雪的公子麵前,被他暗色墨瞳注視著,小月早已被無數人糟蹋得無謂的心底陡然升起一種莫名的羞恥感。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皎月旁的烏雲,被月亮清透的光芒一照,便越發地灰敗不堪起來。

小月瞬間漲紅了臉,尷尬地低頭將被子扯過來遮住自己的身體,語氣忐忑:“這位公子,您”

“不必害怕,我隻是借道罷了。”裴玉見那小花娘可憐兮兮地蜷縮在床腳,淡淡道,“錢三思雖然沒錢,但是他有個好妻子,你手腕上那鐲子,可是他夫人的陪嫁之物。”

“啊,我”小丫頭不知眼前的青年為什麼要告訴她這個,但是見他雖然清冷卻並不凶惡,膽子遂大了幾分,“多謝公子相告。”

她之前見鐲子成色好,水頭清,還當錢三思那個窮酸拿著假鐲子來糊弄她,誰料這竟是個真寶貝。

裴玉拉開房間門正要出去,忽然又回頭詢問:“那錢三思何時來的?”

小月小聲告訴他:“昨天午時,咱們這兒一開門就來了。”

裴玉輕輕地磨了磨後槽牙,眼底掠過一絲冷意。

不等小月叫住他,他便出了這脂香膩人的房間,一甩袖,以內力關上房門。

教坊司這棟高樓一共三層,一樓是大廳,二樓便是花娘們各自的春閨,分為東樓西樓兩部分。東樓住的是清倌人,西樓住的是紅倌人。

當然,在東樓住的花娘,最終還是會搬至西樓,她們等的,隻是一個足以買斷自己清白人生的出價。

行走在已經被人踩得反光的木板子走廊上,裴玉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纏綿悱惻的脂粉香味包裹著,眉頭緊蹙,眼底也透出些許的不悅來。

清晨時分,樓子裏除了大廳裏負責灑掃清潔的雜役,還有端著熱水伺候花娘和恩客的小丫頭們樓上樓下的小跑著。

安靜,卻也忙碌。

她們見到麵無表情從身邊走過的裴玉,還當這是昨晚留下來過夜的恩客,忙不迭地彎腰問好,一路上睜大了眼睛,不住地打量著這位過分好看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