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猶如當頭挨了一棒,本就悲慟的心情猶如被突如其來的颶風刮得無影無蹤,在憤怒和恐懼漸生之時,手裏的信“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我原本站得僵直的身體,卻在頃刻間失去了支撐,一下子摔到地上。
我多麼想把我的撕心裂肺吼出來,可我不能這樣做,一旦我鬧出大動靜,肯定會驚擾到我媽。
她還未從失去了相依為命30多年的喪偶之痛裏緩過神來,我作為女兒,不能幫她減輕傷痛已經是不孝,若告訴她殺了我爸的人是我的前男友,那於她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我把我的悲戚、憤怒、絕望等等情緒都化作無聲的怒吼,和捶向地板的拳頭,隻有讓自己的身體也痛,才能分擔走我心裏的壓抑。
我已經不記得那晚是怎麼熬過來的,我睜著眼睛等天亮,無數次想打電話質問蘇嶸生,但我最終還是沒有那樣做。
蘇嶸生既然敢買凶殺人,那即使有這份信為證,他也早為自己留了清白的退路。我想過把這封信交給警察,但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爸殺了他爸是真,他的報複手段不是走正規途徑的訴訟,而是選擇一命償一命的方式。那我也將會複製他的模式,把我今天所承受的痛還給他!
第二天,我說服我媽先把我爸安葬了。中國人通常都有人死後入土為安的風俗,緝凶之事遙遙無期,我們也不能讓我爸長久的睡在冰冷的停屍房。
我媽最初不同意,但我和幾個舅舅們說了這想法,他們也輪番勸導了她,她總算鬆口了。
我還記得我爸火化那天是農曆的臘月25號,當天下起了鵝毛大雪,當我爸的身體被投擲於火爐時,我媽哭得再次暈過去,而我竭力的保持著冷靜。
下午的時候,我抱著我爸的骨灰盒去下葬。我長久的跪在墳墓前,直到雙腿冷得失去知覺,直到我全身被大雪覆蓋。
我當時默默的對著爸爸的墳墓說:“爸爸,你安心的走好,勿掛勿念。從此以後,這個家將由我來撐,我會迅速成長為一個能獨當一麵的人。我會照顧好媽媽,也會幫你的仇報了。”
之後的幾天,家家戶戶都購置年貨過大年,隻有我家沒有一點氣氛。
大年三十當晚,我做了好幾個菜,擺好三雙碗筷後去臥室把我媽拉出來坐好。“媽,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活著的我們還得繼續過日子不是嗎?今晚一過,就又是新的一年了,我們總得吃點東西,辭歲迎新嘛!”
我往我媽碗裏夾了一個餃子,可她卻把餃子放進我爸常坐的位置的空碗裏。“林山,你也多吃點,新年快樂。”
多麼普通的一句話,卻讓我的眼淚瞬間決堤。我轉身進洗手間,洗漱好後才又重新坐回位置。
這是我有生以來吃得最孤獨、最悲傷的年夜飯,吃好後我如往常那樣在客廳看春晚,可再好笑的節目,也觸不到我們的一點神經。
快12點時,我才把關了好幾天的手機打開,一打開就收到了很多條短信。
有徐淘淘的,有韋一和的,還有趙毅和沉子明的,我一一簡短的回複了“新年快樂”四個字,可翻到最下麵一條短信時,我愣住了。
那是蘇嶸生的號碼,是那個在分手後我期待過很多次會出現在我手機裏的號碼,可此時看著它,我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上凝聚了,令我惱火不已。
蘇嶸生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我還沒找他算賬,他倒先來我這裏秀存在感了。
我原本想把短信刪除,想把他的號碼拉黑。但轉念一想,我們之間還有一場硬仗要打,還是別做得太絕為好。
我打開短信,有四個字闖入我的眼睛:“你還好嗎?”
這四個字,令我的心為之一痛,繼而又覺得極其諷刺。這一切的傷害都是他強加給我的,可他現在卻假惺惺的來關切,若不是看到那封信,我可能還會被這句話感動吧。
他就是來看我的笑話的,但是我並不想如他所願。我思考了很久,給他回複了一條信息。“謝謝關心,一切都好。”
我短信發出去沒多久,蘇嶸生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我怕自己一接通電話就會忍不住質問他,所以一直在做心理建設,告訴自己要冷靜麵對。
在電話即將掛斷時,我才接了起來。
“有事兒?”我的語調很冷,我用冷漠來掩蓋自己的憤怒。
“你的電話一直關機……”蘇嶸生那邊很吵,有許多煙花炮竹燃燒的聲音,伴隨著煙花炸開的聲音,蘇嶸生說:“我實在放心不下你,所以來到桐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