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眾人吃過早飯,貓兒喝了湯藥,正係好披風準備外出遛彎,吳公公穿著破襖子迎著風,疾步往廢殿而來。
他腰間綁著油不拉幾的護襟,坐在火盆邊上,吸溜著清鼻涕道:“你問的那事——浣衣局的老嬤嬤,咱家問了。願意賣咱家麵子、將名冊給咱家瞧的,上麵皆看不出那嬤嬤的來路。不願意給咱家瞧的,咱家沒法強來。”
貓兒沒有說話,先喚了五福進來。
“你阿爹沒有辦成我交代的事。”她聳聳肩膀。
五福“啊……”了一聲,長長的尾音表達著濃濃的失望,轉去看著他阿爹:“怎麼一點子小事都不成啊!”
吳公公探手一把拍在五福腦袋瓜上,低叱道:“誰是你老子?你是誰一邊的?”
五福卻一跺腳,回罵道:“傻阿爹,你的銀子別想再拿回去。”
吳公公聽聞,立刻想起求貓兒的事,便有些躊躇。
此時貓兒悠閑的坐在炕邊上雙腿一晃一晃,並不打算摻和進這一對父子交流感情的過程。
吳公公低頭看了看自己露了棉花的破襖子,咬牙道:“我再去托旁人想想辦法。”
貓兒這才轉頭看他:“浣衣局女官那處,可查探過?”
吳公公苦著臉道:“就屬她最難說話,姑姑此前又交代我不要透露口風,我沒法直問,浣衣局女官便裝著明白當糊塗,精的很。”
她立刻抓著關鍵點問道:“你怎麼知道她是假裝?”
吳公公此時卻冷笑一聲,拿出幾分自信神色:“咱家在宮裏能活到現在,除了看你看走了眼,也是有幾分識人的能耐。那女官聽聞我想尋那老嬤嬤洗衣裳,登時眼神飄忽,老子就猜她知道幾分內情。”
貓兒心下咚咚作響,立時跑去窗前往外打量一番,方轉身壓低聲音道:“你慢慢問,切莫打草驚蛇。事情辦完,我保證將你的銀子要回來,讓你日後發大財。”
吳公公卻半信半疑:“等分出去給你,咱家餘下的也不過兩百來兩,能發什麼大財?”
貓兒搖搖頭,並不打算說破,隻道:“日後你便知,姑奶奶不但是你前妻、你娃兒的姑姑,還是你的財神爺。”
她揮一揮手:“快去想法子。”
吳公公站起身,行了兩步,轉頭看著他兒子,同五福打商量:“你能不能先借阿爹幾兩銀子,阿爹尋針線上的做件襖子。”
五福立刻防備的看著他:“我還要養大黑。”
吳公公恨的牙癢癢:“不養你老子,卻養一隻狗,你真是好兒子。”
貓兒聽聞,喊住他,隔空擲過去一個銀錠:“該打點的,從這裏麵出。隻有這十兩,多的沒有。事情辦不成就還回來,敢欠我一文,我就再嫁你。”
吳公公被唬的打了幾個冷戰,疾步竄出了廢殿,方看著手中棘手的銀子歎息道:“廢殿裏一個個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啊。”
到了當日晌午時分,楊臨急匆匆出現在廢殿。
他將貓兒打量一回,問道:“你在禦書房上值了半日,便再不露麵。若還要告假,咱家就得找旁的宮女兒頂上,現下禦書房忙成一團,一個人都不敢輕易缺了去。”
貓兒隻得道:“奴婢身子已好,明兒就能去上值。”
楊臨看她說了幾句話便有些濡汗,可在屋裏將養了幾日,肌膚白嫩,兩頰略有粉色,微微發散著瑩光,渾身皆是少女的青春。便點頭道:“明兒早早先去禦書房上值,莫卡著皇上下朝的點兒才去。堆了一堆事。”
楊臨既然來催促,明珠隻得當夜便尋出貓兒第二日上值要穿的衣裳,同她道:“今後外出,都有我陪著姑姑。姑姑去禦書房上值,我便在院外等姑姑。”
貓兒聽著外間的風聲,忖著明兒又是一個落雪天,隻生硬道:“隻要你不怕冷,要監視盯梢,自然由你。”
到了半夜果然開始落雪,第二日一大早,積雪已漫過門檻,將房門抵了個嚴實。
貓兒著急出去上值,五福和春杏用力將正殿門推開道縫,大黑搶先跳出去,站在配殿門前偏頭看。
貓兒溫柔道:“乖乖,快將雪扒拉開,放姑姑出去。”
大黑隻吐著舌頭搖著尾巴,卻一動不動。
明珠無法,隻得回鍋裏,撈了一塊雞骨拿在手上,透過窗欞給大黑瞧:“扒拉開門,骨頭便是你的。你瞧上麵的肉絲兒,一點都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