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晏對坎坦皇族十分不賴。
此處宅子從外看來,已頗為不俗。待繞過影壁一路往內宅而去,亭台樓閣令人目不暇接。
雖說兩個月無人打理,宅院裏已荒廢過半,雜草叢生、驚見鼠兔,可憑借眼前一隅,依然能想象的出宅子裏的主人此前過著多麼富貴榮華的生活。
在前帶路的下人解釋道:“宅子太大的,小王子一個人住可害怕的?”
貓兒一邊轉頭四顧,一邊道:“怎會隻有本王一人的?還有隨從的,他們會暗中來尋本王的。”
她往遠處眺望,目之所及處,皆不見宅子裏原本之人。她仔細探問道:“皇叔他們的,被關去了何處的?”
下人往前指一指:“前麵就是後廚的,方才挑過來的飯食,要被送去監牢的,小王子可跟隨一觀的。”
貓兒隨意點點頭,繞開雜草又行了兩步,待裝作被美景所引的流連不止、與帶路的下人慢慢拉開一段距離時,她方轉頭望向聰明心腹,壓低聲道:
“本王的護衛都派出去了的,現下缺個左右手的,你可有人選推薦的?”
他倏地抬眸望她一眼,又立刻恭敬垂眸,略略有些遲疑道:“小王子覺著……二管家如何的?”
她冷哼一聲,搖頭道:“他太聰明的,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他當了二管家還不知足,敢背主的,本王怎會再相信他的。”
他聽到“背主”二字,額上立刻浮上一層冷汗。
他們這一夥人,可不全都是跟著舊主十幾年卻當了叛徒的?
貓兒話鋒一轉:“可你們其他人與他不同的。你此前當的什麼官的?”
他心下不由起了一股委屈:“屬下給小少爺當小廝的,被拳打腳踢了十幾年的,還不發月銀的,後來受不住的……”
貓兒心中不由歎息一聲。
官逼民反,情有可原。
可她到了這個田地,卻斷沒有同情他人而放棄自我的道理。
她低聲道:“你放心的,你跟著本王的,本王重用你的,再不會輕易打你的,多多打賞你銀子的。可是……”
她雙眸一眯望著他:“你若敢再做背棄本王之事……”
他忙忙道:“不敢的,屬下再不會生二心的。”
貓兒點點頭,續道:“可本王要繞過管家提拔你的,他又成了老二的。他已經背過舊主的,短時間再不敢背叛本王的,必定要將氣撒向你的。你半夜可敢安睡的?”
他倏地一愣,怔怔轉向貓兒:“小王子多多為小的說話的。”
貓兒冷笑一聲:“皇叔當年為何逃離坎坦的?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本王的左右手的,自然也要最強的。你叫什麼名字的?”
他忙忙道:“屬下克塔努的。”
她點點頭:“克塔努,本王看好你的,這兩日就想宣布對你的任命的。你也要注意安全的。”
她快走兩步,跟上前麵的下人,徒留克塔努一人,想著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前途。
……
朱力府會客廳。
豐盛菜肴擺了一桌,上首陪客的隻有朱力家的男主人,朱力老爺。
朱力老爺親自斟滿酒,向蕭定曄賠罪道:“婦人家沒有見識的,王公子多擔待的。”
蕭定曄淡淡一笑,並不飲酒,隻矜持道:“在下此前已闡述清楚前來的原因,想來朱力老爺也看出,在下並非真想納令嬡為妾。隻想由你我兩家相護配合,將對令嬡清譽的損失降到最低。”
朱力老爺舉了半天酒杯,見他並不領情,心中氣惱萬分,此時卻不好流露出不耐之意,隻緩緩放下酒杯,默了一默,笑道:
“結親之事的,是成就兩家之好的,都可再議的。王公子是有前途之人的,我看到你被埋沒的,實在痛心的,很想出一把力的。”
蕭定曄狐疑的望著他:“朱力老爺是何意?”
朱力老爺便道:“不瞞你的,我們番人在大晏的,難立足的。能多識得官員的,能走的路就多的。若你真的想重新當官的,銀子不是問題的。就隻怕殷大人不放人的!”
蕭定曄麵上立刻顯出幾分激動之色,卻又強壓了下去,勉強擺出倨傲相,道:“聖人有雲,貧賤不能欺。我王家既然能娶妻納妾,又能窮到何種地步。朱力夫人方才太小瞧我王家。”
朱力老爺點頭道:“說的是的,我的賠罪的。”
他端起一杯酒豪爽飲下,亮了杯底,做足了賠罪之禮,方關心道:“王公子當殷大人幕僚的,不到兩月就被重用的,殷大人定然不會輕易放開你的,你可要想好後路的。”
蕭定曄瞟他一眼,一時心如電轉,已有了主意。他端起桌上酒杯也一飲而盡,略略露出些得意神色:“怕他作甚,哪個當官的沒有把柄?嗬嗬。”
朱力老爺立刻湊近他,又端起一杯酒碰上他的酒杯,先行飲下,方吃驚道:“不可能的,殷大人是全天下最清廉的官老爺的,不可能做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