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牽著老黑繼續往前,最後停在了一個四旬長須匠人前。
此匠人的行頭與旁人大差不差,兩張畫,一張桌案。所不同的是,桌案上還放著許多的工具,顯得煞有其事。
貓兒向他努努下巴:“可能畫戶籍紙?”
長須漢子忖了忖,低聲問她:“公子可先備有紙?”
貓兒一忖:“什麼意思?”
那人並不輕視她這個“麻瓜”,隻低聲道:
“官府公文用紙,與普通紙張不同。尤其是戶籍紙、調令等,更是專用紙,民間不得使用。
公子若已提前尋到紙,在下立刻就能在紙上造出戶籍簿,若沒有,請恕在下無能。”
貓兒立刻從中聽出了些門道,覺察出這是位行家。
時已午時,天上的日頭斜斜打下來,照的人紛紛迷了眼。
貓兒眯眼半晌,忽然在這漢子臉上看出了些蹊蹺。
蹊蹺不在於他的麵皮,而在他的五官。
是他的眼睛。
琥珀色的眼珠,嵌在微垂的眼皮中,在日頭下折射出與常人不同的色澤。
貓兒倏地張口,說了一串鳳翼族語:“□△☆○□△☆○□△☆○(你是出自鳳翼族哪個門派?)”
那人倏地一愣,直覺的向貓兒的眼珠子望過來。
待看清她的異色雙眸,他立時低聲道:“□△☆○□△☆○□△☆○(丹青門,閣下是?”)
貓兒忖了忖,這才用大晏語道:“倉那雲嵐。”
漢子倏地一愣,再細細往她麵上一瞧,果然眼熟,正是幾個月之前與聖夫帶領寨民們避敵反擊的聖女,隻是做了男裝打扮。
他忙忙要扌包拳,貓兒已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問道:“公務用紙,要如何才能弄到手?”
漢子忖了忖,道:“除非是從府衙拿到手,否則隻能由詭道門匠人仿造。平日與屬下一同在黑市做買賣的,原本有個詭道門匠人。可一月前他卻不見了蹤影……”
貓兒打斷他的話:“我們在文州府衙,可有自己人?”
漢子搖了搖頭,又道:“各處府衙公務用紙,略有差異,不知聖女要用在哪個州府?”
貓兒心下不由暗怪自己粗心大意。如若當時在江寧殷大人書房,能趁機多撕幾張紙揣在身上,也不會像現下這般被動。
可若等到她回了江寧再去尋紙,再造假調令,時間緊迫,哪裏能成。
她向他努努下巴:“你方才提到的詭道門匠人,怎會不辭而別?”
漢子麵上立刻謹慎了幾分,向她微微前傾身子,壓低聲道:
“屬下與老王原本常年結伴做買賣,一月前不見了他影子。
屬下去他租住的房中尋過他,卻見他離開時十分倉促,衣裳、錢兜都未帶,竟不像是自己離開,更像是半夜被人擄了去。他一人住的獨院,屬下竟無人去打聽。”
貓兒望著他道:“可留有什麼線索?”
那人搖搖頭,半晌忽然道:“本地有一個謠傳,說附近有一處鐵礦,到處擄人……”
貓兒倏地一驚。
鐵礦,攀剛石鐵礦。
那處就是因為缺高明的鐵匠,才將殷大人的嶽丈劉鐵匠擄了去。
詭道門匠人更是多才多藝,除了打鐵,還會旁的手藝……
她追問道:“你所說的老王手藝如何,可能造出江寧的調令用紙?”
漢子立刻道:
“他曾是詭道門大弟子,險些承襲門主,手藝最是精湛。知識淵博,知曉甚多。
莫說江寧公務用紙,便是宮裏的皇家用紙,他都能造。如若有他,再加上屬下配合,聖女便是要造假聖旨,也隻需兩日就可成。”
貓兒一時覺得損失巨大。
原來她最大的倚仗,是自己的娘家人,可笑自己卻舍近求遠,忘了與娘家人聯絡,隻曉得單打獨鬥。
可現下她已經跟著蕭定曄來了文州,若是騎著老黑一刻不停的回一趟百花寨……這幾個時辰隻夠做一回夢。
她向漢子擺擺手,心情頹敗的要離開,待行了兩步,又轉回頭道:“最近一月如若我要有事,該去何處尋你?”
漢子低聲道:“屬下張老七,白日裏風雪無阻都在黑市做買賣,夜裏在黃花巷往裏第三間,聖女若尋不到,在黃花巷逢人便問‘胡子張’,便能尋到屬下。”
貓兒點點頭,牽著老黑繼續往前去。
黑市人影紛雜,貓兒想著現下的境況。
詭道門的那個倒黴“老王”,還不知是否真被鐵礦上捉走。若真的是,怕是凶多吉少。若吉人自有天相能活下來,她也不可能真的將希望寄托於他。
雖然蕭定曄帶她前來文州,除了防止她出牆,另一個目的便是要協助他從文州借兵攻占鐵礦,可她的本意隻是想“友情客串”,並沒有真的想登堂入室當了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