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兒而一個愣神間,來人已用衣袖兜住她的手,在她手指骨節處按了兩按,低聲道:“馬賣申顆米,可成?(馬兩千兩賣嗎?)”
貓兒聽不懂這黑話,卻見他端地麵熟。究竟在何處見過,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她不動聲色收回手,認真看了看他的眼珠。
黑色的,不是鳳翼族人。
無論在何處,隻要是她和蕭定曄還不能見光的情況下,但凡覺得哪個人麵熟,都不見得是好事。
她立刻轉身要離開,那人卻將她一攔,低聲問道:“在下可曾見過公子?”
貓兒心下更是大驚,隨意擺擺手,忙忙牽著大黑離去。
那青年遺憾的搖搖頭,自言自語道:“可惜了,那般好一匹寶馬。”
站在他身側的一個隨從低聲問道:“四公子,可要小的跟去,同那小子再說說?”
蕭老四忖了忖,道:“我瞧著他有些眼熟,你一路跟著去,看看他在何處下榻。”
隨從立刻循著貓兒而去。
蕭老四站在一旁等了片刻,上前同攤販交談的另一個隨從已退了回來,低聲稟報:“黑市上各個販子都等了六七日,可都不見兵器再運來。”
他回稟過,問道:“四公子,我等可還要繼續等?”
蕭定曄轉身往外而行,待到了路邊人少處,方道:“要麼是鐵礦出了岔子,要麼是運送兵器的馬隊出了岔子……”
隨從低聲道:“會不會半途被近處的軍營奪了去?”
蕭老四搖了搖頭:“不會。敢在黑市上倒賣兵器的,各個都有來頭。若被近處州府的軍營奪了兵器,他們不會收不到風。”
他忖了忖,向下頭人吩咐:“留兩個人在黑市繼續等,其餘的先撤回。”爬上路邊一匹不起眼的老騾子,緩緩而去。
……
文州城外,距離軍營一裏處。
頭上頂著草、趴伏在半枯草叢裏的蕭定曄,手中舉著一支望遠管,已監視了近兩個時辰。
他進文州城門時,見城門兵卒身形疲軟,站無站相,可見文州府衙管製鬆散。
待遠遠停下白馬,藏身於草叢,一路匍匐過來,監視良久,卻見這軍營管理嚴苛,守營門的兵卒彷如一尊石像,除非有上官過來,否則永遠目不斜視。
文州城防營的上任總兵趙有為,原本是個無作為的。反而現任總兵周梁庸,蕭定曄早就聽聞善於用兵。
隻從現下營裏的兵卒容姿,就可見一斑。
他覺著有些棘手。
周梁庸原本在西北肅州為正三品參將,守護北疆,頗有些成效。現下千裏迢迢到了西南的文州……他記得幾年前,在京城,包括這位參將在內的數位官員,曾秘密被他三哥召見。
那時他與貓兒因“柳太醫”的緣故還長久的處於誤會,她一心想重獲自由,他卻不甘心放開她。
後來他曾給貓兒出了一個三年契書,讓貓兒留在他身邊三年,就放她走。
貓兒從那時起算正式進入他的麾下,所效力的頭幾件事裏,便是將他畫成三哥的模樣,威逼了一回這些官員,將包括這位總兵在內的數位官員嚇的當夜就離京,暫且沒有摻和進三哥的事情裏去。
一年前,他一著不慎被三哥捉拿,逃亡的這一年,周梁庸到底是憑本事升任文州總兵,還是又被三哥提拔,他雖不知其中詳情,卻不可等閑視之。
他從殷大人口中得知這一消息時,已下意識就認為是他三哥的手段。
現下他趴在草叢裏,從望遠管裏看到一裏之外的軍營裏,兵卒們那幾乎挑不出一絲錯的軍姿,他更覺著此行不易。
無論周梁庸當年和現在都是三哥的人也好,或者這幾年已將自己撥亂反正成了一名純臣,於蕭定曄來說,都不是好事。
便說當初的純臣殷大人,雖然說現下看起來已經倒向了他,可是他自己明白,殷大人現下所做之事,皆是為了大晏,是出於是非黑白,而不全是為了他。
此時天色晴朗,通往軍營的管道上,沒有一個人影。
蕭定曄等不到任何機會,開始匍匐倒退,打算等回了客棧,同貓兒商議過,再想旁的辦法。
在他已經匍匐退出了一大半時,遠遠來了兩個人。
兩個人推著個小車,車上放著個極大極大的木桶。
兩人的裝扮有些奇特,穿戴的不算嚴實,可麵上一張大巾子,緊緊的包著臉,將口鼻都遮了進去。
小風一陣陣的吹,便將那二人的一席話送進了蕭定曄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