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天色越亮,大風終於減緩,隻雪片還在撲簌而下。
隨喜帶著幾名暗衛,在開膛著兩匹騾子。
眾人已餓了好幾日,有這些騾子,再提前製成肉幹,就能支撐眾人繼續前行。
為了防止猛獸循著血腥氣尋到山洞,隨喜將開膛之處搬在了一裏之外。
哈維帶著一半的兄弟出了山洞,將埋在雪中的八頭死駱駝抬到隨喜那一處,吩咐兄弟們也跟著開膛剃肉時,他便覺著應該同這些人的主子打個商量,將人手合起來共同烤肉製肉幹,對半分,也算是互相幫助。
彼時蕭定曄正站在洞口,舉目遠望。
在這大雪不停的時候,遠處的景致和近處沒有區別,到處都被雪覆蓋,失去了層次感。
初初看到雪景的人或許會沒有見識的大聲驚歎,可看久了,便失去了驚豔感。
蕭定曄討厭下雪,更討厭雪住初晴、積雪消融。
這樣的討厭持續了四年,每年到了這樣的時節,他就心煩意亂。
然而到了這雪山,又讓他經曆了一回。
人在外總要保持警惕。他縱然心煩意亂,縱然討厭與雪相關的景致,然而依然不可避免的聽到了山洞裏的喁喁人語。
是女眷在說話。
一個聲音十分脆嫩,似是還未長成的小姑娘,說的是:“阿姐,多穿兩件棉衣,外間冷。我們要去解手,還要走遠些,這近處全是漢子。”
另一個聲音沙啞而虛弱:“我們已在此處停了幾日?”
小姑娘道:“隻有一日,阿姐莫著急,現下並非冬日,縱然這雪山上要下雪,也不會持續太久。”
話語聲便停住,接著傳來兩雙腳步聲。一個腳步虛浮甚至有些踉蹌,一個略略帶著些孩童的輕巧。
轉瞬間眼角餘光便顯出兩道身影,兩個人都穿戴的極厚,整個腦袋都似鑽進了衣領中,仿佛兩個能移動的大麻袋。
蕭定曄身子一閃避出洞外,便瞧見哈維正正巧到了眼前,剛要同他說話,卻瞧見從洞裏而出的兩位女眷。
自家人自家熟悉,便是穿成了這般,哈維也知道是自己人。
他隻得先向蕭定曄扌包拳一揖,繞過他身後,自然而然的扶著妙妙,問向翠玉:“要去何處?”
翠玉見哈維相問,便微微垂了首,壓低了聲音道:“解手。怎地,你要一同去?”
哈維神情略有些不自然,隻叮囑道:“扶好阿姐。”
翠玉睨他一眼,再不說話,穩穩的扶著妙妙,迎著雪花往遠處而去。
蕭定曄站在雪中,心中煩亂,便自己尋了話題,同哈維道:“這兩位女眷裏,哪個是你媳婦兒?”
哈維反倒一驚。
他未想到,從昨夜開始就極冷傲的這位公子,竟然起了和他閑談的心思。
他忙道:“公子誤會,兩位女眷,一位是在下的妹子,一位是家姐。”
蕭定曄便知道此人在說謊。那兩個女子裏,隻要有一個同這個哈維有情。
他並不關心這三人的關係,隻想從中推出這一群人是敵是友。待到了坎坦,若他能建立一些坎坦人脈,於他自然更有力。
他話題一轉,問道:“據聞閣下是要前去坎坦尋親?喀什圖自百年前已歸屬大晏,卻不知閣下同坎坦竟然還留有百年之親?”
哈維心中不由想起自己那所謂的故土。
兒時的坎坦已在心中淡去,留下的隻是一些模糊的影子。莫說百年,十年的親人怕都已不在。
他淡淡一笑,搖頭道:“並非在下要尋親,隻是當年祖父臨終時,提起坎坦還有些親人放不下。在下兄弟姐妹們此回去坎坦,便是想尋一尋親人的後人。若能尋見,便算告慰了先人。尋不見,也是盡了力。”
他話鋒一轉,問道:“不知公子前去坎坦,卻是為何?”
蕭定曄便簡簡單單道:“行商。”
兩人相護試探了半晌,都未探出對方的真實意圖。
哈維想起他此來的目的,便同蕭定曄打商量:“凍死的騾子多達十頭,若兩家分開剃肉、烤製肉幹,動作極慢。未等到肉熟,大雪已住,又得上路,口糧卻不夠。公子的人手比在下的多,可不見得精通製肉幹,在下的兄弟們,各個都是烤肉的高手。不若雙方聯手共同烤肉、共同防野獸。”
蕭定曄的麵色又恢複了冷淡,他簡單表態:“不用。”若對方在肉幹裏動了手腳下了毒,自家就要全軍覆沒。
哈維見他拒絕的斬釘截鐵,心中也明白他的顧慮,隻得自己帶了一大半的兄弟們另尋個背風處點了篝火,拖了死騾子開膛、剃肉、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