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壽宴,毛老大憑著一桌家常菜成了傳奇。不光有了萬歲爺禦批,連瑞王爺都親自提筆給他寫了個京城第一廚的匾額。京城人都說,這要是毛老大再靈光一點,靠一把大勺封侯拜相,那估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這毛老大偏偏是個死腦筋,不光沒有封侯拜相,連那三間瓦房的門臉都沒動一動。還是那個老樣子,還是那個窮德性。毛老二也跟哥一樣的一根筋,每天到點上板下板,再大的官也不賣麵子,嘻嘻哈哈的就給讓到馬紮上坐著了。
這哥倆老榆木疙瘩也就罷了,從王府帶回來的小徒弟也是個小榆木疙瘩。自從皮蛋離開王府到了德勝居,人人都知道他是毛老大的徒弟,動不動就拿京城第二名廚來調笑他。可他這所謂的京城第二名廚卻是連廚房都進不去,天天跟著毛老二屁股後麵轉,除了上板下板就是點菜傳菜,問啥都一問三不知,成天除了吃飯之外都見不到他師傅一麵。
其實皮蛋自己也鬱悶,他都快以為自己是毛家哥倆從王府求來的不花錢的夥計了。這麼晃了幾天,皮蛋開始慢慢覺得自己和其他夥計有點不一樣了。自從有這德勝居以來,廚房就毛老大一個人,而去廚房門口接菜的也是定準的毛老二。別的小夥計連邊都靠不上,隻管著從毛老二手裏把菜接過來再送到客人桌上。自從皮蛋到了以後,毛老二就似乎把這接菜的活給忘了,一旦有菜成了,必然支使皮蛋去接。他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櫃台後麵,抱著個茶壺成了甩手掌櫃。
皮蛋心裏不爽,可嘴裏也沒說半個不字。反正王府是回不去了,索性在這待著看吧,能學點東西最好,最不濟自己還有瑞王爺送的幾錠銀子,安身立命算是不愁的。
可又這麼過了這麼幾天,皮蛋越發的覺的不對勁。他每次去廚房接菜,都是從門簾外麵候著,然後毛老大把門簾掀開一角把菜盤遞出來,他再伸手去接。那菜盤子剛到手裏的時候是涼的,菜上也不見熱氣。端出來走幾步之後,開始慢慢變熱,等到了客人桌邊,那菜就變得如同剛出鍋的一樣熱氣騰騰,就連盤子都有些許的燙手了。
一開始皮蛋還覺得是自己錯覺或者是盤子的問題,可這連端了七八天盤子,他就越發的覺得不對勁。平日裏都是毛老二接過來,在櫃台邊上轉手給了其他夥計,夥計們拿到的就是熱菜,根本察覺不出變化。現在皮蛋的身份雖然也是夥計,可不忙的時候他是一個人從廚房接菜再到送菜上桌幹的是全活,這個感覺就不一樣了。皮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也不知道跟誰說。
又這麼憋了三四天,皮蛋憋不住了,他才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藏不住那麼多心事,又沒地方找人說去。於是決定晚上偷偷去廚房看一眼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德勝居三間瓦房,坐北朝南東西走向,最東邊和最西邊各有個小二層,西邊那個是毛家哥倆睡覺的地方,東邊那個原來是放雜物的,皮蛋來了之後給他清了塊地方出來,讓他睡在了那裏。別的夥計都是各自回家,皮蛋倒也樂得清淨了。這倒是也給他準備幹的事行了些方便。
這天晚上,皮蛋故意多喝了幾杯茶水,硬挺著從定更熬到了三更。等三更鼓一過,便一個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躡手躡腳的下了樓,向著西邊的廚房走去。
下樓梯,穿過廳堂,路過櫃台,眼前就是廚房的門簾。皮蛋蹲在角落裏平靜了好一會,等心跳的沒那麼厲害了,這才慢慢挪到廚房門口,屏住呼吸,慢慢伸手掀開了那個似乎從來沒人打開過的布簾。
映入皮蛋眼中的就是個很普通的廚房,左手邊靠牆有三個灶台,右手邊是石頭水槽,屋子中間是菜架,對麵牆邊一排木板,上麵放著幾個菜墩子。打眼看去,這廚房和尋常的廚房並沒有任何不同。除了,有點大。
皮蛋覺得這廚房確實有點大,平日裏在這裏忙活的隻有毛老大一個人,再有能耐的人,也未必能同時駕馭得了三個灶台。而且就算他本事大,天天對著三個灶台使勁,可菜墩子也需要那麼多?切菜順菜也隻是一個人一把刀,就算是菜多,哪怕是弄一個一丈的大墩子也比這三四個二尺的小墩子靠譜啊。
皮蛋躡手躡腳的在廚房裏轉了一圈,除了覺得家夥多點之外,並沒有太過出奇的地方。他心裏怕,身體也有點累,索性找了個角落靠牆蹲了下來,重新打量著這月色映照下的廚房,心裏合計著這裏麵的秘密。
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皮蛋覺得不能在這裏呆下去了,要不然自己可能會比秘密更早被發現,那就很尷尬了。於是他貼著灶台邊慢慢的往門口走。眼看離著門口還有兩三步時候,腳底下不小心踩了個東西,身體一趔趄差點摔個屁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