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錘靈七九的幫助,薑月年鑄劍速度翻了一倍。
她不需要開口,便能和七九心意相通。需要鑄劍的時候,七九會從她的錘子裏迅速飛出,用喙銜著鑿子,用爪抓著錘子,薑月年念完劍訣後輕點眉心,一縷盈滿自出的真氣被調借出來,在她的指尖彙聚。
“去吧。”薑月年抬起眸,眸心鎖定目標,它就在桌前。七九朝那剩餘的兩節柳枝疾馳而去,它的羽翼堅硬似鐵,飛掠過半空時,在空中留下了幾叢銀花火樹。
轉瞬即逝的花火,那是七九的“芒光”。
它盤旋,環繞,用鐵翼將柳枝團團包裹,升騰的煙霧將一切遮擋得嚴嚴實實,但薑月年能清晰地感受到:七九正在用它的絨羽將柳枝搗碎。
“韌之精華”被凝練出來,它就是細如絲絮的樹枝莖液。薑月年將這股莖液直接注入到鐵水裏,紅色的鐵水慢慢變黃,最後轉為淺淡的草綠色。雖然顏色看著詭異,但它表麵漂浮著的金屬色澤的波光,足以證明這鐵水能被鑄造成一把利器。
待鐵水凝固成一個大概的形狀後,薑月年從七九的爪中接過錘,她隻一揮,它便自動收縮回去。
“它居然在主動吸水!”
而且,這把融合進“韌之精華”的劍和普通鐵劍還大為不同。“師傅,這……”薑月年能明顯感受到,這把劍比上一把好敲了許多,她不需要使多大力氣,劍就能迅速成型。
但相對的,這也更加不好把控,稍一不慎,就有可能讓她的努力功虧一簣。“怎麼了?現在才知道害怕失敗了?”李焱撓了撓他下巴上的短須,“晚了。”
“從你剛開始踏進這個打鐵鋪的時候,就該明白:這裏就是這樣的地方。劍宗中的劍修與人拚搏性命,鑄劍拚搏的……是永不動搖的心。”
“跟著心,按照你的本意去做。”
“雖然一切的後果都需鑄劍師自己承擔,但萬物皆有靈,相信你的錘靈、你手中的那把劍,在感知到你的決意後,一定會給予相應的回應。”
是這樣的嗎?
薑月年將視線落在手中的劍上:我的本意隻不過是想鑄造出一把“簪中劍”。它要足夠小,要足夠靈活,收縮自如……
嚴格地來說,它並不能稱之為劍,而是……要成為一把殺人於無形的“暗器”。
想到這,她的手自動動了起來,最後,一錘定音。那根簪子由無數朵串珠鈿花組成,它們本無枝葉,而現在,薑月年已經為它們填補上了“缺失的部分”。
淺綠色的新葉垂在花的下方,將人襯得更加豔麗,但倘若在脫下簪子時將枝葉一並卸下,就能看到,它的美隻不過是一重掩人耳目的“偽裝”。尖銳的刃尖像樹根的末端,它就根植在簪子的尾部,抽出後會像彈簧一樣迅速彈出,悄無聲息便能取人性命。
“看來……我的劍已經做好了?”
傘修蔣月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口。她看著薑月年手中剛鑄好的“簪中劍”,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我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簪子中竟然真的可以鑄劍……”
“啊……!小心!”薑月年看見蔣月用指腹使勁一壓,她的手指立馬被刃劃破,滲出血來,可那血竟不是紅色,而是慘淡的白,幾近無色透明,“蔣月姑娘,你……你為什麼要?”
“若是……我能早些遇上你就好了。”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蔣月輕歎了一口氣,她的身形也像那血一樣越來越淡,最後消失不見了。
“師傅,蔣月姑娘難道是……天上下來的神仙嗎?”
她這輩子可還從沒遇見過活神仙呢!
薑月年仰起頭尋覓蔣月離去的蹤跡,可除了刺眼的日光和托腮靜坐的流不觴外,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李焱撓了撓頭說:“這個……看著是有點像,但我也不太清楚。”
“不是神仙。”
薑月年看見她的大師兄長著嘴,在接她的話:“她是鬼。鬼是修仙者逸出的真氣。修仙者突破時因心神不定,外加心中幽怨,便很容易引入心魔,使丹田內的真氣紊亂甚至逆流。”
“而其中最嚴重的情況便是——爆體而亡。”
“爆體而亡的修仙者會變化成鬼遺留在人間。他們會根據生前最後的一絲執念,不斷尋求能讓自己解脫之人,或是解脫之物。”
流不觴從樹上一躍而下。
他飄蕩的兩袖青衫像是水墨畫中直下的兩道飛瀑,攜滿山草野而來,不帶片葉而去,真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薑月年看呆了,還是七九啄了啄她的臉頰,才讓她回過神來。
薑月年:“她拿到我鑄造的‘簪中劍’後就消失不見了,那也就是說……”
“沒錯。”流不觴淡淡說道,“你完成了她最後的執念,才能讓她擺脫這種行屍走肉的鬼魂生活。”他皺了皺眉:居然有人能讓修仙者爆體而亡,這種情況可不多見。
“怎麼會這樣……”薑月年所有的喜悅全被這一番話給打消了。她學習鑄劍,可不是為了幫鬼魂完成執念的啊!
“她最後有和你說些什麼嗎?”流不觴扭頭問。修仙者體質極好,不易爆體而亡,若是發生這種事情,應當會引起各界震蕩,可為何他對此事毫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