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離擂台最近的劍修弟子最先感受到了台上的變化。那謝勳就像喝醉了一樣,他的膝蓋一彎,單膝跪著,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不至於向前頭直直倒去。
而變化最大的當屬他的那柄寶劍。
黑色的花紋似是顆顆眼珠開開合合,黑黝黝的一片突突地陣跳著,看久了,像是能將人的魂魄給攝獵進去,十分駭人。“這是……!”薑月年直接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差點把遮擋容貌的麵紗給蹦掉,“墮魔之兆!”
渾濁的暗雲在謝勳的身側湧動,他的全身劇烈地顫抖著,其中,唯手最為劇烈。暗雲慢慢變成了無數道黑氣,鶴之想把他從地上攙扶起來,可最終卻被黑氣重重排開,他用劍抵地,滑行出數尺,才勉強停住。
“鶴之,快下來!”薑月年朝擂台上的鶴之大喊道。這墮魔分為三階段:一為“迷神”,即神識迷離,二為“喪智”,即心智喪失,三為“亂心”,即心魂俱散。到那時,修仙者將不再是修仙者,而是……真正的魔!
謝勳似乎還在第一階段,鶴之還有時間逃命,若是到了第三階段……薑月年不敢再細想下去。
“姐姐,你怎麼過來了?放心,我能應付的。哇——!”鶴之將劍往身前一豎,霎時間,叮叮鐺鐺之聲連綿不絕,似是驟雨擊瓦簷,他的風壁被完全破開了,中央出現了一個大口子,呼嘯的冷風逸散奔逃。
他咬緊唇齒,發現那竟是裹挾著劍氣的利風,不能觸碰,不然會被狠狠割上一下,把皮肉連著筋骨一起剜下。
薑月年更氣了:你幾斤幾兩我還不知道麼?你能應付個錘子啊!
怪了,座上師尊為何遲遲不來?難道他們要選擇袖手旁觀?薑月年皺了皺眉,發現他們並不是不想來,而是不能來。
原來,這謝勳不知道受誰蠱惑,竟是瞞著謝家人偷偷跑來東山修劍的。
幾個月裏,他們都以為謝勳是在韜光府苦練,可沒想到他人早就不見了。於是,他們便出重金懸賞,尋找二公子的下落。而他們在幾天前尋到了謝勳的下落,不巧,趕在今天上門來討個說法。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必須要師尊們親自出麵解決。
薑月年扶了扶額:這……人太多是這個樣子的,想管都管不過來。劍修人數暴增,估計也與這“願學就學,願來就來,見者有份,人人皆收”的風氣脫不了幹係。
師尊們都不在,留下的就隻有座下大弟子與一眾普通的劍修弟子了。這走黴運時,壞事也是接二連三地來,偏偏最厲害的那個不在,這……這可怎麼辦?
她的心跳快如鼓擂,可思緒卻是慢慢平穩下來。何必恐懼?這“靈劍”是劍,那“殺劍”……自然也是劍。它們本質上並沒有任何區別,隻要用心去尋,總能發現破綻。
這把劍是如何鑄成,那它的破綻就在何處。翻飛的麵紗掩蓋不住那一雙明眸,斜飛入鬢,在無人窺探的暗處,薑月年緩緩睜開雙眼,不知不覺,那額心中央,草苗一樣的“第三隻眼”舒展開身骨,熠熠生輝。
鑄劍需火眼金睛,見多了,一雙明眸慧眼自然而然就慢慢練出來了。周遭飛沙走石,昏天黑地,她憑借著一絲光亮,去尋那古樸殺劍的“基體”。
它吸飽了血,正借助著什麼積蓄力量,瑩瑩烏光如馬蹄疾踏,發出接連不斷的響聲,而所有的響動全都來自一處:那盤纏如蛇的花紋,頭尾相銜,硬是擠成螺旋狀的圓弧,堆聚在劍身之胸。薑月年眨了眨眼睛,發現是“它”在動。
劍氣自圓弧中心誕生,它正吞食著謝勳的真氣與天地靈氣不斷壯大,刹那間,薑月年聽見一聲爆音,嗡鳴聲不斷。她聽到了這把劍在說話,它在不停地釋放殺意,大喊著“餓”。
被血滋養的“墮魔之劍”,會吞噬人的清明神誌。而墮魔之日必將見血,要麼是“自己的”,要麼是“他人的”,這一點,黎遠深有感觸。
“了無,你看到這番場麵之後會怎麼做呢?”
“倘若你是真心想幫助我,那就該袖手旁觀,暗中協助,倘若不是……”
“那就藏好你的尾巴,省得我日思夜想,想把你抓出來……抽筋剝皮!”劍已激活,剩下的事已無須他再插手。
“右護法。”黎遠叫了一聲。
就算他說了要獨自一人前來,可古板的右護法應該也會寸步不離、緊隨其後,恪守保護他的使命。
“你來盯著了無,如有異變,回地壇稟報。”
附近不見人影,但聞人聲:“是。”
“……咦?”
薑月年突然發現,雖然那股淩冽的劍氣狂亂依舊,氣場不改,可花紋的濃重暗色卻亮了幾分。似乎變弱了,話語也沒先前那麼響亮了,像是失去某種憑附一樣,給她的感覺是說不出的怪異。“鶴之,你還有多餘的力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