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岑煙與岑禹之間,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幼訂婚、知慕少艾……時過境遷,終究是不合適。
她最後落得那般田地,也是被他不留一絲情麵的親手發落的。
而岑煙低到塵埃裏去愛的人……依然高高在上,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路邊的汙泥,肮髒、又不識趣,十分礙眼。
他一點都不掩飾對她的厭煩和憎惡,壓根就不在意那雙泛著冷意的眼睛,究竟有多傷人……是啊,他根本從來就沒有掩飾過,是岑煙自己傻,才以為憑靠一顆真心就能夠踏平一切艱難。
岑煙糾纏了岑禹十來年,為他做過許許多多的事,臨到頭來,這個人卻連施舍給她的一絲感動都沒有。
她隻是喜歡他啊。
喜歡他、想靠近他、想看著他、想對他好,希望有一天他可以回頭看到她,這樣卻也是值得被嘲笑的嗎?
他們總是要成親的,如若不是國喪,二人早就已經是夫妻了。
岑煙喜歡了岑禹好久好久,從一開始懵懂無知的好感,到十九歲這一年被他一旨流放,她失去太多,也做錯太多,許是終於感覺到“喜歡岑禹真的讓她很痛很痛”的這個事實了,她該放手了。
這些年裏,她愛的奮不顧身,明明知道前方是萬劫不複,還是義無反顧的奔赴去了,拿出了最大的勇敢。
她拚命努力過了,期間也許有遺憾,但並沒有後悔,畢竟該做的都已經做了,隻是事情最終……並沒有給她一個好的結果。
那樣純粹的喜歡跟不沾染雜質的偏愛、她整個的青春、熾熱的一顆真心、以及人生中的所有明豔的色彩,全都毫無保留的給了岑禹。
隻是他不屑一顧而已。
他珍之若寶般喜歡著她的表姐曹晴,而曹晴是岑煙入住國公府後不知所措之時結交的第一個朋友,她最好的朋友。
明明一開始與他訂婚的是岑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明旭王在世的時候、皇上跟太後也在的時候,所有人都說他們是金童玉女。
可是從何時起,一切就都變了呢?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開始說:國公爺的嫡長女曹晴,身份尊貴,要才情有才情,要美貌有美貌,為二皇子紅袖添香,兩人最為相配,是難得的神仙眷侶。
女子俱是羨慕曹晴有二皇子這般人中龍鳳寵愛,男子也羨慕二皇子有這般佳人傾心。
似乎他們所有人都忘了,岑煙也是旭王府的嫡女,是個正正經經有封號的郡主,還很得聖寵,身份並不低賤……她不是一個無家可歸隻能寄人籬下的外戚表小姐啊。
似乎沒有一個人能注意到她,她的呐喊是無聲的。
孤勇了這麼些年,非但沒掙到什麼,反而什麼都搭了進去,周圍的人也都在嘲笑她,拿她當飯後茶餘的樂子,用惡劣的語言將她打入無底的深淵。
就像話本裏寫的一樣,岑禹已然登基,他有他的江山,亦有他的摯愛,阻撓話本裏頭主人公美好結局的其他人,就該走得遠遠的,最好再也不要回來。
她是錯了……岑煙忽然之間就想明白了。
好像這麼多年自己的腦子一直都在被漿糊裹著,明明答案就在那裏擺著,可她就是不知道去看。
岑煙明白的太晚了,她錯就錯在錯愛了人還愛的毫無保留,錯在不該執著、不懂放棄、不會及時止損,可……至少那份真摯的愛意,是不該被當成垃圾給作踐的。
岑禹永遠不會回頭看她,就是這樣簡單的問題,她卻想了好些年才懂。
……那她究竟為什麼會喜歡上這樣一個惡劣的人呢?
許是知道自己此行有去無回,在那莊重嚴肅的大殿之上,她雙膝跪著,卻走了神,突然有了新的一個又讓她想不通的問題;也許這個問題跟之前一樣,她大概需要花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夠想清楚。
岑禹新帝登基後,冊封曹晴為後的旨意一經下達,另外一旨就跟等不及一樣接踵而至,他以屢次糾纏、執迷不悟、頑固不化、藐視聖意……為由,發落了岑煙的下場——流放。
帝王的厭惡,用詞極盡惡劣。
岑煙自是領了旨,她即便再傻,也該明白抗旨不尊四個字壓下來的後果,如今,早已經不是她可以指著鼻子罵岑禹的時候了。
她磕了頭,腦袋深深地挨在地上,像一顆卑微的稻子,然後,她突然間覺得……自己這麼些年,特別沒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