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上次還是這次,兩個人這般靜靜地往前走,哪怕是走在泥濘狹窄的巷子裏,哪怕雨聲淅瀝,都不是特別重要。
陶青也是這麼想的。
她來到柳巷時,其實對這裏的環境並不滿意,隻不過因著這裏偏僻,哥哥的手下不容易找到她。她爹嫁了一個皇城小官,兄長隨著爹生活,是過慣了富貴日子的,選擇在柳巷暫住,也有同他們賭氣的意思。
誰知卻在這麼個小巷子,對一個男子動心了。
“周公子,你家屋子真不打算修繕了麼,以後就住在胡大爺家?”
伴著雨聲,陶青問周福臨,“可有想過到柳巷外的其他地方住呢?你看,阿盼也需要一個更好更廣闊的住所,你在這兒也沒有朋友,不妨我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
陶青暗戳戳地想要拐周福臨搬出柳巷。
“能去哪兒?”周福臨看她一眼,意味不明,“你知道租一座屋子要多少錢麼。我們在這兒長大,一來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二來胡大爺年紀大了,住一起也能照顧他,再說了,難不成你給錢?”
有錢,在外頭自然不愁,阿盼得的是“富貴病”,為了養身子,他最多攢些小錢。周福臨也想過掙夠錢了,帶著弟弟他們離開,這不是錢不夠嘛,還得再存兩年。
“周公子可想過開一家自己的畫坊?”
陶青是真心想幫助周福臨,他如今每隔十天便到城東交畫,賣出去一副,報酬同店家七三分。對方倒是厚道,可若自己開一家,除了前期需要投些錢,憑借周福臨的畫技,定能很快掙回來。
哪怕周福臨最後沒有同陶青成親,陶青也希望他過得更好。
陶青說要幫周福臨開畫坊,還說能幫他找房子,周福臨隻心動了一刻,搖頭拒絕。
無功不受祿,他們現在什麼關係都沒有,隻不過是彼此有那麼點兒意思,字還沒一撇呢。
平日裏陶青幫著抬抬東西,照顧阿盼,可以看作在追求他,陶青不收診金,周福臨也沒收她的飯錢,但開畫坊投入的銀錢就大了。
說到底,他還是不確定能和陶青有好的結果,畢竟才從上一任妻主家出來,不太敢再次把自己托付給另一個女子,談婚論嫁。
就這麼閑聊著,到了陶家醫館,陶青先開了門,挑眉道:“進來喝杯熱茶再走?”
“不了。”周福臨看看周圍,附近的人家都偷偷扒著門窗張望呢。
他不願意,陶青也隻好目送他離開,告訴自己切莫心急,男子矜持些是正常的,這是為了對方的名聲好,心悅他,就要為對方著想。
她一直站在原地。
待周福臨扭頭,她衝他擺手。
那人立馬把頭轉了回去。
陶青輕笑:“這是又害羞了?”
……
周福臨第三次回頭時,陶青已經進屋了,醫館的門關著,牌匾上的“陶家醫館”是毛筆字寫的,遒勁有力,瀟灑不羈。
陶青說這是她寫的,但這字,同陶青平時表現出的樣子不太符,更像幫自己趕走前一個公公時的她。
有人說,字如其人,是不是表示,那樣的她,才是真實的呢?
周福臨幽幽想著,袖子忽然被人拽住,一股力道傳來,把他拉到了巷子央的一個分支胡同。
金四兒戴著一個鬥笠,冷著臉看他,手上拿著一杆卷得很細的草煙。
她眼裏似要噴火:“和那個大夫你依我濃,挺甜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