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活是什麼(1 / 3)

江睿毫無預兆地找上門來。那天母親正好出門買菜,艾若一個人待在家裏。有人敲門,她起身去開,結果就看見江睿提著一大包東西出現在門口。

艾若神色一凜:“你怎麼還有臉來?”

“我是特地來看你的。”江睿臉上帶著歉意,“我都聽說了,她跑去你醫院鬧。我真的完全沒料到,我是昨天才知道的。”

“說完了嗎?”艾若冷冷地問,然後作勢要關門,“說完了就快走,我不想見到你!”

江睿連忙用手抵住門,用近乎祈求的聲音說:“你聽我說,小若,我們好好聊一聊好嗎?”

“哼。”艾若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笑,“你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聊的?”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夠了,江睿。”艾若說,“你從開始就一直騙我,你明明和她已經在一起了,為什麼還要繼續纏著我?一腳踏兩條船,很好玩嗎?”

“我也不想啊!她是家裏給我介紹的,如果我不和她在一起,家裏就要斷了我的經濟來源。你說我該怎麼辦?”

艾若當即就火冒三丈:“看來你的奇葩行為是遺傳你家裏的啊!我就那麼讓你們家裏人瞧不上嗎?或者從一開始你就沒想過要和我待在一起?所以你根本就沒把我好好介紹給你父母。”

江睿語塞,他確實沒有好好把艾若介紹給他父母。上次帶她回家過一次,父母對她的家庭背景很不滿意,嫌她父母都不是什麼正式職工,一個家庭主婦,一個廚師,他們當時臉上不滿的表情瞎子都能感覺出來。後來江睿就不敢再帶艾若回家,家裏也根本不問,直到幾個月前,他媽突然說要介紹一個好友家的女兒給他認識。他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不敢明目張膽地反抗,於是就跟著母親去見了對方女兒。那女孩長得還算不錯,關鍵是家境富裕,母親很喜歡,一直在一旁捅江睿的胳膊,示意他主動積極一點。

江睿是典型的媽寶型男生,對母親的話唯命是從。他雖然有千般不願意,但吃完飯喝完茶後,他還是邀請對方女生去看電影了,然後兩人就在一起了。

“我不喜歡她的,”江睿說,“你相信我。”

“我怎麼相信你?”艾若想盡快結束這場談話,“你快走吧!我不想我媽回來看到你,我們已經結束了!”

“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不可能了。”

“如果我和那個女生分手呢?”

艾若愣了一下,心裏閃過一絲猶豫,但隨即又為自己這份猶豫感到羞恥。

“以後別來找我了!”這是艾若最後給出的回答。她累了,這份感情一開始就不靠譜,隻是她當局者迷,不願接受事實,現在跳出來看,才發覺自己的可笑。

和江筱月分手後,許晟言其實還見過她一次。

那天他去電腦城買東西,偶然看見了江筱月。她一個人挎著愛馬仕最新款的包,神情懨懨地跟賣電腦的銷售人員說話。

好久沒見,久到連他自己都已經忘了究竟有多久。當時許晟言離江筱月的距離不過五米來遠,隻要江筱月把視線再偏移四十五度,就可以發現許晟言的存在。或者隻要許晟言雲淡風輕,放下往事,走過去輕輕地跟她打一聲招呼,就像多年不見的好友,那麼他們之間也許還能進行一場微妙而又客套的談話。但是他們誰都沒有做到。

許晟言付了錢,拿了東西就迅速地逃開了。站在電腦城的大門外,他覺得心跳得厲害,大口呼吸了好幾口空氣,才慢慢緩過來。原來他以為可以放下的東西,並沒有那麼容易放下。

艾若回到醫院,她又剪了頭發,比以前更短了些,不過看上去很清爽幹練。

“來上班了?”許晟言跟她打了聲招呼,神色如常。

“嗯。”艾若點點頭,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中午去食堂吃飯,許晟言聽到有人在小聲議論艾若的事情。他轉頭看向艾若,發現她神色如常,但願她是真的看開了。

中午休息,見林裴出去抽煙,許晟言也趕緊跟了去。

“咦,一起嗎?”林裴回過頭問。這還是許晟言第一次主動和自己出來抽煙。

許晟言笑了笑,沒作聲。兩個人倚在欄杆上沉默著。許晟言看著指間燃燒的香煙,正想著該如何開口,林裴卻先說話了。

“說吧,是什麼事?”

許晟言微微驚訝,抬起頭看他。

“你剛才跟我出來的那神情就出賣你了。”林裴哈哈笑了兩聲,“有什麼說什麼。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

“林醫生,可以暫時借五萬給我嗎?”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開口。

“五萬?”林裴問,“出什麼事了,要這麼多錢?”

許晟言便把許安朵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沒想到你妹妹竟然這麼叛逆啊!”林裴深吸了口煙,“錢我明天給你。不過我也要說說你這個做哥哥的,平時都是怎麼教育她的?”

許晟言垂下眼睛,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的確有很多做得不對的地方。”

“家人可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啊!”林裴不無感慨道,“可別像我啊,一把年紀了,還孤家寡人一個。”

“為什麼不再找個人作伴呢?”

“我這樣的人,還是不要去禍害別人為好。”

許晟言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怎麼會是禍害別人?”

“我以前結過一次婚,妻子還懷了孕。如果沒有那次意外的話,我現在孩子都跟你差不多大了。”林裴露出一絲苦笑,又抽出支煙點燃,“可惜我是個混賬,不僅害了自己家,還連累了老艾。”

“艾若的爸爸?”

“是呀!”林裴長歎了口氣,“我妻子懷孕期間,我還四處鬼混。我明明就是產科醫生,知道懷孕期間要定時帶孕婦做檢查,但那個時候卻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完全沒盡到一個丈夫的義務。後來我外遇的事被她知道,那個時候她已經懷孕八個月,氣得她動了胎氣,我卻對此一無所知。鄰居把她送到醫院,當時婦產科的主治醫生就是老艾。在這之前,接生他沒一次失手的,可我老婆當時已經胎位不正,加上受了刺激,危在旦夕。其實就算是換我在手術室,也救不回他們了。可是老艾卻因此深受刺激,留下心理陰影,再也上不了手術台。”

林裴說完,把臉埋進手心,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深吸一口氣,抬起臉來。他的眼睛紅紅的,許晟言知道他一直在隱忍。再次說話,他語氣裏已經帶了幾分哽咽:“所以呀,像我這樣的人,孤獨終老也是活該。”

“不,”許晟言說,“根本就沒那麼回事!”

根本就沒那麼回事,之所以這樣,終其原因,隻是我們自己忘不掉,一直活在回憶裏。像許軍那樣的人,都可以在經曆沉重的打擊後重新開始生活,為什麼換了別人就不可以?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人,可以沒心沒肺地繼續活得更好,為什麼偏偏換了自己就不行?

沒人可以回答許晟言這個問題,隻有天台上沉默的風吹過,把彼此的心事都吹向天空。如果可以,最好永遠散落,不要回來。

最近工作較多,又正好臨近端午,林裴在晚上下班的時候說要請大家吃飯,提前一起過節。產科的另外三個女人,加上許晟言、艾若和林裴,一共六個人。

坐在烤肉店裏,許晟言和艾若話都很少。其餘的三個女人都已經結婚生子,所聊的全是自己丈夫和孩子的家庭瑣事,他們根本插不上嘴。隻有林裴時不時還會轉頭問問他們倆,說些工作上的事,然後也無話了。

這個時候,不知是誰突然提到小三的話題。對麵的三個女人有意無意地看了眼艾若,雖然隻是很細微的一個舉動,艾若卻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發出啪的一聲重響,裏麵的啤酒也灑出一大半。

許晟言立馬抽出幾張紙巾,在艾若說話前拉住她的手,大聲說:“怎麼這麼不小心?你衣服都沾上啤酒了,快去洗手間弄弄。”說著就起身把艾若拽起,往洗手間的方向拖。

“喂!”走到一半,艾若不耐煩地甩開許晟言的手,“你為什麼每次都要當爛好人?”

“大家都是同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有沒有想過,關係鬧僵以後怎麼辦?”

“難道被人誤會還不能反駁嗎?”艾若生氣地說,“現在大家一提到小三就看我,這是什麼意思?”

艾若說完不解氣地一腳踢向旁邊的裝飾大花瓶,結果發出嘭的一聲脆響,附近的客人都好奇地轉過頭看向這邊。艾若麵色有些尷尬,對許晟言沒好氣地說:“我去洗手間了。”然後繞過他,啪啪啪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