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詩集(捉蟲)(1 / 2)

男人手掌寬大,手指勻稱修長,伸過來的時候,如他這個人一般,帶著一股生殺予奪的強大壓迫力。

心髒一瞬揪緊,連呼吸都要忘了。

齊曕俯下身,薑嬈閉上了眼。

然而,預想中脖子被掐住的窒息感並沒有出現。

薑嬈隻覺得指間一鬆,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她手心被抽走。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是剛剛胡亂拿起的那本書。

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一點一點恢複了平靜,也聽見了鼓躍如擂的心跳聲一寸一寸地放緩、落回。

齊曕將書隨手翻開一頁,掃了一眼,抬眼:“這就是公主想找的書麼。”

他並沒有退開,站得離薑嬈很近,說話間溫涼的吐息幾乎落在她頭頂,讓人覺得有點癢。

——他這是…什麼意思?不打算拆穿她?

薑嬈飛快地瞟了齊曕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小小聲含糊地應:“嗯……就是這本。”

“嗤。”齊曕低低地笑了一聲,“公主是不知道還是忘記了,公主欠我兩樣重要的東西,如今卻找這種書看,未免有些忘恩負義了。”

薑嬈惶惑地抬起頭:“我知道侯爺帶我出宮於我有恩,可…欠兩樣東西,是什麼?”

齊曕定定看了薑嬈片刻:“公主不該問問,我為何說公主忘恩負義麼?”

“啊,對哦。”他為什麼因為一本書就說她忘恩負義?

薑嬈呆呆地問:“是為何?”

齊曕將書遞還到她麵前,借著燭光,她看見書封上寫著“五賢詩集”四個端端正正的字。

“翻開看看。”齊曕似乎看穿了她心底的疑惑。

從齊曕手上接過詩集,薑嬈隨意地翻開了一頁——

她愣住。

“自古聖賢多薄命,奸雄惡少皆封侯。”“天降亂離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計兮,謀國用猶。”……竟是一本罵奸臣的詩集?齊曕的書房裏怎麼放著這種書?

薑嬈詫異地抬起頭,眨巴眨巴眼睛,不知該說什麼。

齊曕略彎腰,深邃的眉眼陡然在薑嬈眼前放大,他湊得很近,視線與她平齊:“公主心裏,也是這樣罵我的麼?”

薑嬈本能想後退,但她後背已經抵在了書架上,無路可逃。想低頭,男人又離得太近。

慌亂之下,她隻好側過臉去。發間的步搖晃蕩,碰到架子,清脆的響聲很好地掩蓋了她砰然的心跳。

齊曕的目光追過去,他想看看,小公主最後是不是又會結結巴巴說不出話,還是絞盡腦汁編出什麼蹩腳的謊言企圖哄騙他。

“我從沒罵過你。”薑嬈偏著頭,眼睛像是在看迷離的夜色,又像是什麼也沒看。

——這是又要說謊了。

齊曕等著聽她胡編亂造。

“我還挺喜歡你的。”薑嬈又說道,語氣竟有些認真。

齊曕怔了怔,聲音沉下去,嗓音發冷:“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薑嬈轉回臉,兩個人隔得太近,她有些不自在,可還是目不斜視地看著他:“人人都罵你是大奸臣,可罵你的人都是晉國人,我不是。我是上殷的公主,我和晉國有血海深仇,你在晉國黨邪陷正、攪弄太平,是晉國的罪臣,但於我、於上殷,算起來,你該是我們的盟友,是功臣。”

她的語調平和得出奇,聲音清亮又條暢。

齊曕的目光定定落在小公主的臉上,漆深的桃花眼中墨色翻湧,褪去了風流俊逸,隻剩下冰冷的審視。

他想從她的臉上找出一點慌亂心虛、或是厭惡鄙夷的神情,可那張白玉似的小臉上坦蕩得一覽無餘,連眼神裏都是堅定和篤摯。

良久後,寒芒散去,齊曕眸中又恢複了一片無瀾深邃:“這些仇恨晉國的話,公主不該在我麵前說出來。”

“若我不說,侯爺就會信我不恨嗎,晉國人會信我不恨嗎?”薑嬈的聲音略低了些。她很清楚,明知她恨意滔天,晉國仍舊敢留她性命、甚至送她入宮的原因,是他們篤定,她不會有反抗和報複的機會。

但是,她薑嬈指天發誓,總有一天,她會讓所有殘害過上殷的晉國人,付出血的代價!

仇恨燒灼血液,讓她的臉有些發燙,看起來與害羞無異。

她很快轉移話題:“侯爺剛剛說,我欠侯爺兩樣東西,是什麼?”

齊曕回神。

他慢悠悠直起身子:“那夜在永沐殿,公主中的春/藥與毒藥無異,若不與人歡好,公主會死。”

這是薑嬈沒有想到的,可無論齊曕是順勢而為,還是當真為了救她,結果都是她欠了他一條命。

薑嬈輕咳一聲:“……那還有一樣呢,是什麼?”

齊曕卻沒答。

他轉身朝長桌走去,不忘回頭喚她:“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