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鴻門宴(1 / 2)

李慕乾猜不到錢望舒此番請他來後苑的目的是什麼,但他卻也清楚絕不可能是邀他賞荷這麼簡單。

誠然這是一場鴻門宴,可他還是來了。

他想看看她這一回玩的又是什麼把戲。

“官家來了,快上坐。”

錢望舒聞言迅速起身,又盈起滿麵笑意伸手熱絡地請李慕乾入座。

“多謝。”

李慕乾微微頷首提袍落座,身旁人又十分周到地為他倒上了一杯涼茶。

他留意到錢望舒的手腕上纏著他的那串小葉紫檀。

她這戴慣金玉的手圈在這木頭珠子裏,倒也並未顯得寒酸。

少女的手腕纖細,被這烏紫佛珠襯得愈發白皙,這讓一燈想起大雄寶殿之後,觀音大士手持楊柳枝的畫麵。

慈航普渡,他心中的觀音忽然生出了一雙灰瞳。

心中忽然衝出了一個念想,若她也信佛,他們應當會有很多話說。

“聖人尋我來,所謂何事?”李慕乾回過神,接過了錢望舒遞過來的茶水,開口問她來意。

錢望舒輕笑一聲,轉身翩然坐到了李慕乾對首,隻留原地一陣清冽的女兒香。

“請你來看荷花啊,噥,我最喜歡的文君拂塵。”錢望舒以手支頤笑意盈盈地望著他,一麵拂了拂插在長頸觚中滿開的粉色荷花。

李慕乾順著她的手去瞧了瞧花,輕聲“嗯”了一句以示肯定,又抬眸淡淡望向錢望舒,沉聲問道:“隻是為了看花?”

不為別的麼?

這後半句,李慕乾沒有問出口,但他的眼睛替他說了。

他知道她是有求於他。

從她今日的打扮,從她布置的素齋,從她腕上的佛珠,他都知道她是有求於他。

隻是如此,他倒覺得鬆了口氣。

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是停在互相利用的地步就好。

“不是。”

錢望舒見他同自己開門見山,倒也承認得幹脆。

她雙手撐在桌案上坐直了身子,撲閃著她那雙灰色剪瞳,滿臉期待地望著他,卻也不先開口。

他最受不得她這樣。

“聖人有話不妨直說,我盡力而為。”

李慕乾說罷迅速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低頭去將自己手裏的涼茶飲盡。

“也沒什麼大事,我就是想出宮一趟。”錢望舒低著頭,手指在杯沿上一遍遍畫著圈,一句請求說得簡單。

李慕乾心中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想答應她,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風。

誠然,如若這事真隻是他點個頭這麼簡單,他倒願意做這個成全。

可皇後出幸,是件大事。

他又何嚐不清楚錢望舒的秉性,若破例準了她一次,很快她便會得寸進尺,求他百次千次。

若是他任憑自己的心意放了她出宮,諫院那幫言官明日就會用彈劾的折子封死他出勤政殿的大門。

李慕乾思慮良久,卻終究對錢望舒說不出一個“不”字。

“聖人應當清楚,若無大事你我是不可隨意出宮的。”李慕乾想同她講些道理,讓她主動放棄這個念頭。

“可官家不也總是回雲林寺麼?”錢望舒讀到了他話裏的拒絕意味,十分不服氣地反駁了他一句。

“我乃出家之人,定期回佛門修行,也是情理之中。”

李慕乾淡然回答道。

“我乃書會先生,定期回樂豐樓看戲,也是情理之中。”

錢望舒用他的理由反駁他。

“看什麼戲?”李慕乾忽然問。

錢望舒察覺到和尚的態度略有鬆動,又抬起頭十分認真地解釋道:“《謫仙記》啊,就是你陪一起寫的那部雜劇,七月初七就要在樂豐樓首演了。”

原來是這件事。

“聖人不能再等等麼,八月十五,照例我們要去錢塘江邊觀潮,待到那日你自可回樂豐樓。”李慕乾為她尋了一個周全之法。

“不能,定是要七月初七看才好。”

錢望舒堅定地搖了搖頭。

“為何?”李慕乾輕皺了皺眉,有些意外她的油鹽不進。

“這是我新劇的首演欸,就跟自己女兒出嫁一樣重要啊!”錢望舒說著便有些激動,圈起一掌在石頭桌麵上輕砸了砸。

聽到錢小皇後如此比喻,官家倒是有些明白了她的執著,心中卻仍有顧慮。

錢望舒見李慕乾同自己糾纏半天也點不下他的頭,隻得使出一招以退為進。

她有氣無力地長歎一聲,可憐兮兮地讓步道:“既然這事讓官家為難了,便就此作罷吧,就讓我這個當娘的,瞧不成自家女兒出嫁吧。”

說罷,她還伸出手指輕抹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花。

官家看著麵前的姑娘二話不說又同自己賣起慘來,有些哭笑不得。

“聖人有沒有想過,若你為此出了宮,來日會有多少道折子參你?”李慕乾將問題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

“參就參唄,我又不會少塊肉。”錢望舒不以為意,名聲對她而言不過是身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