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夜談(1 / 2)

李慕乾終究知道他帶著錢望舒私自出宮是有不妥,待大戲收場又與莫娘一幹人作了別,便苦口婆心地催著錢望舒上了馬車早早趕回了大內。

回到內宮後,無論是勤政殿還是濃華殿便再沒有提起過此事。

有好事的宮人打聽起七夕夜官家和娘娘在做了什麼,傳言也隻是說二聖在各宮做各的事情,兩廂無事,再沒有其他。

如此,日子又一日日過去,轉眼便來到了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是中元節,宮中照例都要請些高僧或道士來做幾場法事。

鑒於官家是個有佛門背景的,今年的中元法事內侍省特意請了雲林寺的法師們來做,也算是全了官家的一個心願。

盂蘭盆會,從前在雲林寺中的小和尚一燈是參加過不少,但對於官家李慕乾卻是第一次。

錢望舒知道李慕乾重視這盂蘭盆會,十分貼心地陪著他早三日前開始齋戒,又陪著他一同出席了法會,在烈烈白日下愣愣地聽著一幹佛子們誦經,雖是困倦非常,但卻也不敢怠慢。

待在廣場上焚完了錢山,告慰了往先為國捐軀的將士們的亡靈,又祭奠了李家的先祖,中元法會便也作了結。

夜裏,官家又同聖人一起在後苑用了場小宴,與她看了一場《目連救母》的傀儡戲,二人便一道回了濃華殿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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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今日奔波了一日,便早些睡吧。”

李慕乾沐完浴從浴室裏出來,見到睡榻上的姑娘還千醒百醒地趴著身玩著布偶,柔聲出言提醒了一句便走到了自己的茶榻上打坐。

錢望舒停下手裏的活計托腮轉頭去瞧他,壓低了聲音故意說道:“李慕乾,今日是鬼節欸。”

官家理好了自己的衣擺,瞑目提起正準備入定,聽到了她的話輕聲“嗯”了一句,便開始安靜冥想。

“李慕乾,你不怕嗎?”錢望舒見這和尚反應有些過於穩定了,又問了一聲。

“聖人若是害怕,便早些睡,記得被子蒙得高些。”李慕乾輕呼出了一口氣,被迫放棄了入定的打算,無可奈何地答了她一句。

睡覺?

睡哪門子覺?

往年中元節,錢望舒可都是通了宵地同孫少珍一起翻牆出府去扮鬼呢。

趁著這個人心惶惶的日子,挑個平日裏沒少為禍人間的刺頭教訓,已經成了錢望舒與孫少珍二人在中元夜的保留節目。

去年捉弄了愛調戲良家婦女的宋家小胖子,教得他如今出門見到隻母雞都要停下有禮地作個長揖。

今年的教導對象孫少珍早早地便同錢望舒商量好了,連實施的流程都已經安排地事無巨細,可惜計劃總趕不上變化來得快,誰能想到今年的中元夜她竟要傻愣愣地同一個和尚一起度過。

罷了罷了,也算是讓好兄逃過一劫吧。

錢望舒托著腮長歎了一聲利落地翻身鑽進了被窩裏,她將自己完好地裹進了雲被中隻露了一顆腦袋探在外麵,而後故弄玄虛地問向正在茶榻上盤珠子的李慕乾,道:“小師傅,你說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啊?”

“聖人可是又睡不著了?”

李慕乾心中將將起頭的法華經又被錢望舒截了個稀碎,他沉沉歎出一口氣,投降似的同她確認了一句。

自兩人成親以來,每逢十五之夜,這濃華殿後寢便沒有一次真的風平浪靜過。

睡覺這件如何看來都十分稀鬆平常的事情,在這一晚,在這一處,總會變得很難。

帝後之間似乎早已達成了某種無聲的共識,夜闌人靜時,他們合眼共棲於這一方小室中,並不是因為他們在履行所謂的夫妻倫常,而僅僅隻是出於疲憊。

與其瘋魔一般平靜地等待著困倦逼他們入睡,倒不如趁這時間做的別的事情打發。

誠然的,官家其實逐漸習慣了錢小聖人每逢此夜而特意生出的心血來潮,甚至於在今夜踏足濃華殿時,他的心中便隱隱生出了一些期盼。

“是啊,睡不著呢。”

錢小皇後十分清醒地歎了一句,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頭頂的紗帳細瞧。

“聖人打算如何?”

官家默默將菩提珠串纏回了自己的手腕上,放下了自己的雙腿心平氣和地抬頭望向不遠處的床榻。

“原本今晚,我和阿珍說好了,要去找祝英好算賬的。”

錢望舒沒有承上啟下些什麼,又仿佛是在跟自己說話。

“孫施主和子嘉之間,有什麼過節麼?”

李慕乾一直不理解為什麼明明應當是相見恨晚的兩個人見了麵總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

錢姑娘眨了眨眼長歎一口氣,又道:“說來話長,有的時候討厭一個人不需要什麼理由不是麼?”

要說這兩個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相看兩相厭的,錢望舒已經記不清了,她隻是知道其實祝英好認識孫少珍要比她早得多得多。

從她和孫少珍成為閨中密友的那一日始,祝英好這個名號便總會在孫先生批判當世男兒的時候以一種專屬於他的輕蔑與厭惡交織的口吻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