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其琛看了兩遍,一字未發。
安藍的表情,動作,每個楚楚可憐的眼神都像精心設計過的,她有備而來,讓對麵的溫以寧沒有半點還手的餘地。
傅西平有點犯怵,伸手就把手機撈了回來,關掉後說:“心娛周刊要建一個營銷號,準備用這個視頻開刀吸一波流量。不是我說,這個法子確實很妙,安藍什麼人氣,再沒有比她更有價值的了。”
唐其琛當然知道。流量女星,話題擔當。往俗裏說就是二女對撕的狗血橋段,受眾麵廣,討論的門檻也不高,再扯上亞彙的背景,多少文章可以做。
傅西平的半截雪茄也抽完了,摁滅在煙灰缸裏,問:“你怎麼打算的?”
唐其琛說:“刪掉。”
傅西平鬆了口氣,“這個視頻一旦曝出去,安安的形象就大受損害了,人設立不住,還得惹一身騷。這丫頭也是腦子犯抽,這種事當初就不應該有想法,一個高鐵站附近的咖啡館就敢去。真以為出不了事?這個攝像頭是店員放的,他認出了安安,然後視頻被心娛高價買了去,一個朋友跟我說了這事兒,我盡力壓著,但我壓不動了。”
傅西平跟娛樂圈的交集並不多,真能擺平的還隻能是唐其琛。唐其琛一句話的交待,陳颯自然是有能力妥善解決的。
現下得了他一句肯定的態度,傅西平也放了心,“我就知道,你還是顧著和安安從小長大的交情,不舍得她惹麻煩。”
唐其琛卻抬起眼眸,眼神銳利而冷情,他語調沉了幾分,聲音是好聽的,但不帶任何溫度,他說:“我舍得。”
傅西平愣了下。
“這件事,如果隻是針對她,我沒有什麼舍不得的。視頻曝出去,她受的苦,遭的難,遇到的麻煩,那都是她自討苦吃,做事不過腦的後果。”唐其琛隱隱動怒,眼色如晦,“她背著我去找以寧,這還隻是其中的一部分,話已經這麼難聽了,那我聽不到的部分,指不定有多髒。”
傅西平沉默下去,道德禮儀的角度,確實是這麼個道理。
“我不讓這破視頻流出去,是因為我不想讓以寧再受一點委屈。從始至終,這女人為了我攤上了多少破事兒?”唐其琛的七情六欲在眉眼間閃動,是真的疼一個人了。他壓下內心苦楚,把話跟傅西平撂得明明白白,“安藍的江湖經驗不比你我少,名利場裏的成年人,做過的,做錯的,該為自己負責。”
傅西平聽得心涼,瘮得慌,“琛兒,別這樣,到底是從小玩到大的。”
“我珍惜過,她呢?她珍惜過沒有?”唐其琛冷冷反問,“以愛之名行凶,傷了我的人,還要我感恩戴德的原諒?有沒有這個道理?”
傅西平啞口無言。
唐其琛被那視頻攪得心口痛,話說的重,是真生氣了。
傅西平不再勸,不幫理卻幫親,這種態度他也拿不出來。但還是問了句:“你別把她逼急了,她那性格你也知道。萬一又給以寧曝個光,匿名譴責什麼的,受難的還是你女人,到時候你又能怎麼說?”
怎麼說?唐其琛目光如刃,扯著嘴角極為不屑,“明兒就辦婚禮,一聲唐太太夠不夠。”
傅西平都給聽酸了,笑著衝他豎起拇指,“服你。”
——
溫以寧是在周三這天接到h市的一個政府機構的座機電話,那邊跟她確認了姓名和*屏蔽的關鍵字*,公事公辦的交待:“溫小姐,請你最遲明天上午來住建局交一下資料哦,不登記的話,你們拆遷片區的一些人頭補償費就拿不到了。”
溫以寧不了解拆遷的事項,這些一直是江連雪在打理。她一時沒繞過來,還奇怪道:“抱歉啊,我在外地。但我媽媽是在家的,你們有事情可以直接聯係她。”
那頭說:“早聯係過啦!江連雪女士是吧?”
溫以寧:“啊,對。”
“可她一直沒有接過電話啊!還是托人打聽才拿到你號碼的。溫小姐,麻煩你記著這事兒啊,最遲明天上午就把資料交到二樓辦公室。”
掛斷後,溫以寧握著手機坐了好久。李小亮那通定心丸效用的電話才過去兩天,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連著又撥了幾遍江連雪的,從通了無人接到前一陣的占線,現在她發現,竟然撥打的是空號了。
從腳底板到天靈蓋突然過了電,一種虛無的恐慌風馳電掣般冒了出來,膈著她的情緒分外有壓力。溫以寧後知後覺,一顆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她按號碼的時候,手指甚至在發抖。
“喂,陳阿姨您好,我是以寧,您最近有和我媽一塊打牌嗎?”
“嚴叔叔!您在小區的散步的時候有沒有見過我媽媽呀?”
得到的全是否定回答。
溫以寧越想越慌,她翻遍了通訊錄,但與江連雪有關的聯係人實在是貧瘠可數。
最後,她給楊國正打了電話。
“楊叔叔。”溫以寧一開口,不知怎的,聲音就不自覺的哽咽了,“請問,請問您最近有沒有見過我媽?”
電話裏能聽到汽車鳴笛的喇叭聲,楊正國很久之後才說:“對不起啊小溫,我上夜班開車呢,不方便講電話,掛了啊。”
渾厚平靜的嗓音裏,溫以寧愣是聽出了幾分克製忍耐。
她垂著手,整條胳膊都發了涼。
次日,唐其琛如常開車去公司,他走的時候,溫以寧還沒起床。習慣了,她近期嗜睡得厲害,有時候能躺一整天,不是故意賴床,是真的犯懶犯困。唐其琛白天走不開,但電話準時的就沒少過,提醒她起床動動,老餘開車送飯過來,別餓肚子。
聽到關門的聲響,溫以寧就從被子裏探出頭,起床簡單收拾了一下去了高鐵站。
票是昨晚買好的,她沒跟唐其琛商量,因為結果能預料,他肯定不放心她一個人走。溫以寧是心急了,無論如何都要親自回家一趟。不是不顧著身體,昨天去醫院又做了一次檢查,驗血的結果不錯,相應的指標數值都很好。傅教授親自給她看的,當時意味深長的還說了句,“你這個翻倍很漂亮,滿八周了吧?可以去做個超聲看看孕囊發育了。”
溫以寧做了檢查,檢查過程中醫生肯定不會說太多,隻通知第二天出結果。
唐其琛一上午的會議,心裏掛著這件事,但也不是太擔心。傅教授在,有什麼肯定是第一時間通知了景安陽。
十點多的時候,家裏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景安陽很少在工作時間段如此頻繁的給唐其琛打電話,一遍又一遍火急火燎。會議正在收尾總結環節,二十分鍾之後,唐其琛散了會才把電話回過去。
景安陽又急又氣的一通責怪:“祖宗,你終於肯接電話了!你媳婦兒呢?”
唐其琛皺眉,“估計還沒起。”
“什麼起沒起的,我就在你這房子裏!她根本沒在家!”景安陽語氣是很重的,聽得人心裏發緊。
但唐其琛還是穩著情緒,平靜道:“您去我那兒幹嗎,別嚇著她。她可能是下去走走,我都沒緊張,您這麼緊張做什麼?”
景安陽簡直忍不住了,提高音量:“你傅姨給我打過電話,她昨天的超聲結果出來了,她懷的是兩個孩子!”
唐其琛徹底愣了,手裏的筆沒立住,直接把合同戳破了長長的一道裂痕。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