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舒暢,腳步放緩,在池塘繞了一圈才到房間。不想教中醫師胡兼明已在房中等候多時:“左使稱您身體不適,派屬下來為教主檢驗您是否中毒。”
醫師三十來歲年齡,麵容清和,身材高瘦,衣著講究,舉手投足之間有種隱士不仕、孤山放鶴的氣質,讓她腦海裏跳出“科學家”三個字。
“教主一切安康,並無中毒,”胡兼明仔細地為她把了脈,然後平靜地道:“或曾經中毒的跡象。”
她還沉浸在楊逍剛才的仁愛之心中,相信楊逍此舉是為了自證清白,而不是另有所圖,探究的熱情轉移到自己身上。
“那為什麼我的身體好像沒有武功一樣?”
胡兼明以醫學術語回答她,她聽得暈乎乎的,不知該從哪裏問查起。
和醫師的談話很快結束了。
胡兼明前腳剛告辭,殷天正後腳就到了,愁眉苦臉道:“無忌你跟殷離說了什麼?他近日越發心意蕭索、任意妄為起來。”
無忌眨了眨眼睛,洗耳恭聽。
“阿離自下光明頂後就一直悶悶不樂,到處打聽尋找消除記憶的秘法。傳言悠清宮有一門武功能除去人的記憶,殷離這幾日便與悠清宮的宮主形影不離。悠清宮武功邪銀,以毒物入功,短期就可使人上癮,最終喪失人誌。”
殷天正口中,悠清宮等於宿幾票昌的地方。殷離回歸殷家不出兩個月,殷天正擔心殷野王與殷離再次發生衝突,並未將此事告知殷野王,而他自己又深知殷離的孤傲脾氣,不敢對殷離來硬的,故來求助於無忌,希望無忌疏浚殷離,讓殷離跟悠清宮的宮主,也就是無忌在殷離屋裏見過的那個女人一刀兩斷。
無忌怔了怔,殷離的隨性和執著並不讓她驚訝,但“消除記憶”和“上癮”這兩個詞著實讓她吃了一驚,她琢磨著原著裏哪有這種東西,隻有發瘋才能讓人逃避現實吧。
她並不想讓殷離瘋癲。殷離和趙敏、周子若那樣心思玲瓏的人不一樣,他不夠世故,不懂得世態炎涼,他陷入對張無忌的愛戀泥淖而不願抽身,甘願寂寞自守,這樣的男人別說現實裏,就算書裏也很少了。
無忌主動提出要立即去尋殷離後,殷天正命人準備了兩匹馬,目的地是怡情院——此處最負盛名的煙花地溫柔鄉。
二人剛上馬,曉昭朝他們走了過來,躬身道:“曉昭是教主的護衛,理應同教主一同前往。”
怡情院的大廳很寬敞,點的燈不夠多,空氣中飄蕩著胭脂的濃重香氣,廳中有男女在嘻聲笑語,穿著白色薄紗的宮人們像是穿越夢境一樣優雅走動,風光旖旎。
從天花板垂下的粉紅色紗幔組成一道道多餘的門簾,隨著從窗戶吹來的風輕輕搖擺,清風弄影,漫漫幽情,充滿有讓人飄然忘塵的氣息。
殷天正的馬嘯聲打破了此地的錦麗纏綿,待三人氣勢威嚴地進入廳中後,男男女女和宮人們全都被懾住了,大氣都不敢出。
大廳有兩排類似沙發的長椅子,蕾絲花邊綿墊,殷離和之前無忌見過的那個女子癱坐在“沙發”上,臉色憔悴、蒼白,四肢像正在融化的蠟燭一樣鋪開。
透過紗幔,那女子正拿著一個碟子和一個勺子往殷離嘴裏喂蛋糕似的食物,後者神情委頓、眼神迷離,沒有一點明教青年英雄的影子。
無忌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殷離這樣謫仙一般的美男子,因為張無忌的愛理不理而墮落到了憊懶之中。他少年時代就顛沛流離,回到明教後又受到原先張無忌的疏遠,縱是有白鷹堂堂主的名號,也未必能看淡人世的落寞吧。
她下定決心,要化作堅韌的鉤子,將他至真的心意從憂悶的深海中打撈出來。
殷天正一把扯下了他們和殷離之間的最後一扇紗幔門,對悠清宮的宮主大斥:“離他遠一點。”
那女子嚇得臉色煞白,將碟子和勺子丟在一旁,騰地一下子跳起,接著連滾帶爬地朝廳外跑。跑出兩步,殷天正又向她喝道:“你喂他吃的什麼?是否會傷害他的神智?”
那女子完全被殷天正的氣勢鎮住了,轉過身來,雙手抱在胸前,期期艾艾道:“隻是普通草藥,殷公子才剛開始食用,其影響可以忽略。”
殷天正冷哼一聲,那女子就像一個逃兵一樣迅速離開了。
“殷離!”殷天正衝孫子喊了一聲,後者緩緩睜開眼睛,卻好像仍在夢境中,沒有給出一點回應。
殷離身上是一件煙青色的夏衫,頭發類似於半丸子頭,幾縷頭發散在額前,說不出的飄逸動人,加上迷離的眼神,撩得無忌心旗招搖。
“阿離。”無忌喚道。
殷離迷蒙的眼睛似乎這才有了焦點,看清麵前的三人後,他開口,嗓音低啞迷人:“你們來幹什麼?”
“回去吧,阿離。”她用明亮而溫暖的語調請求,可惜這樣的婉柔卻沒能解開殷離的愁腸,他帶著一腔憂傷挺起背,動作懨懨的。
“悠清宮的浮煙心經能消除記憶,等我練成浮煙功,忘掉你們在光明頂的好事,自然會回去。”
“光明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無忌追問,同時意識到自己的信息太閉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