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天光透雲,鬱色乍淺,昏暗了半天的日頭乍然地又亮了不少。
彼時風雨習習,舒緩舒慢的自滿樹的枝丫間唰唰而過,在斑駁的水窪中犀利的打碎了些許牆影。
站在女生宿舍的屋外,唐三沒急著進去,而是在外麵的牆邊站著。
他一路走來,靴邊微濕,沾了不少的土泥和葉屑,到了這時候,都已經凝結在了一塊,硬邦邦的黏在靴側。
這會兒的雨勢已經小了很多,風聲微慢,正徐徐的吹拂在人的身上,沒有多少涼意。
唐三立在一扇木製的窗子下,手裏持著柄快掉漆色的竹骨傘,他身子纖長,遠遠的望去,如同根潤秀的修竹般,挺拔筆直,風致清透,分外的吸人眼睛。
雨滴瀝瀝的拍打在傘麵上,然後又順著骨架淌下,如此周而複始,耳畔便一直在響著滴答滴答的落雨聲。
“阿汀?小舞?”
唐三抬起手,兩指曲叩,敲著木窗子,他眉梢略摧,似遠山攏住了雲霧般,淺淺淡淡的,將雨絮絲絲縷縷的掖在了其內:“還沒起麼?”
叩窗聲響了沒兩下,窗子便洞然的敞開了。
小舞穿著件薄料的襯裙,半露的手臂掩在了外披的長衫內,剛打開窗,她便被一陣撲麵而來的涼風吹得一個激靈,小兔子抱著雙臂,一邊瑟縮著,一邊低頭朝唐三那兒看去:“哥,阿汀不在。”
說完,小舞伸出左手,把捏在掌心裏的小紙條給他遞了過去:“這應該是阿汀留下來的。”
唐三蹙著眉,並沒及時接話,而是接過了那張小紙條,低著眸,仔細的瞰了起來。
紙條撕扯的倉促,筆鋒也亂了韻腳。
但那一句不短不長的話,正是阿汀的字跡。
[有事外出,午後歸。]
看了她兩三年的信,這般簡短直接的講述也確實是阿汀的風格。
他眨了眨眸,眉間鬆了些,原本吊起的心弦這才平緩了下去,他點著頭,又把小紙條還給了小舞。
等等——
目光轉旋,在不經意的一瞟間,唐三忽然發現了什麼。
他把手腕向旁一挪,指節伸向了窗欞台的位置,隨後在小舞的滿臉疑惑中,掐住並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小東西。
那似乎是個蟲子,背上還有著層甲殼,唐三將它放在了另一隻手的掌心裏,細細的打量了幾眼,卻發現它怎樣都沒有動彈,安靜的就像失去了生機一般。
有些不對勁…
“哥,這是什麼?”小舞輕聳著鼻翼,突然聞到了一股腐臭刺鼻的氣息:“味道有點奇怪啊。”
按理說,這麼難聞的氣味,憑借自己的嗅覺應該是很早就能發現的,不可能現在才有所反應。
小舞納悶的想著,抬眸看了唐三幾眼,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沒有出聲打擾。
這時淅淅不止的雨聲便恰到好處的引起了小舞的注意力,她眸光幽幽的一亮,倏的想到了什麼。
雨下的這麼大,空氣中的泥土潮濕味便會很重。
這不就正好成了掩蔽臭味的遮蓋物了麼?
“難怪我聞不著…”小舞緊糾著秀眉,睇向了沉然未語的唐三,她放輕了語氣,略有些猶豫的開口:“哥,阿汀她…”
後麵的話她沒說出來,但唐三明白她的意思,他掀起眼簾,揮去了眸內的些許晦色,扯著絲牽強的笑意對小兔子說道:“別怕,你先休息,我去找老師和院長。”
語畢,唐三還在原地停留了會兒,等小舞關上窗後,他才腳步匆匆的往院長室趕去。
穿過林子的風無休無止,雖然脾氣尚好,卻纏的人頗為煩惱。
唐三齧著腮幫,忽然覺得心裏窩著團火,燒的他整個人都悶燥了起來。
去院長室的道路有些長,因為雨下的久,所以還積存了幾個深淺不一的水窪,裏頭的雨水越漫越多,已經無法存留,正朝著兩側的矮草叢裏涓涓的彙去,唐三走的急,看也沒看這些擋路石,大步一邁便跨了過去,任由著水漬染裳,濕了衣袂。
到了院長室外,唐三叩叩叩的敲了幾下門,等聽見裏麵喊了聲進來,他才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不大,但五髒俱全,唐三走進去時,弗蘭德正窩在他的躺椅上,愜意的抿著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