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安停筆,將畫調了個方向,正對著林婉,道:“你瞧瞧畫的如何?”
林婉垂眸,畫中的女子正是她本人,身穿青碧色紗衣,頭發梳成墮馬髻,耳邊簪一朵梔子花,雅致清新,如古畫裏走出的仕女。
林婉坐到傅玄安身側,依靠在他的肩頭,柔聲道:“玄安哥哥的畫技愈發高超,真是惟妙惟肖呢!”
傅玄安最喜歡林婉溫情小意的模樣,伸手摟住她的纖腰,溫聲道:“一幅畫而已,算不得什麼,你若是喜歡,我就天天畫給你看。”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溫存了一會子,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傅玄安想起晚上要和同僚一起喝酒,這才拜別美妾出了門。
林婉卷起傅玄安作的畫,直奔墨韻堂,進入花廳的時候,顧玫正坐在交椅上看書,林婉假模假樣請了安,開口說道:“夫人和國公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才貌雙全,一個滿腹經綸,無論誰見了都得讚一句郎才女貌。”
顧玫嗤笑一聲,並不接林婉的話茬,也不賜座,開口問道:“林姨娘過來有何事?”
林婉麵帶得意之色,將手中的畫攤開,放到顧玫麵前,含笑道:“這畫是國公爺新作的,妾身以為國公爺畫技甚好,夫人覺得呢?”
顧玫低下頭仔細端詳麵前的畫,心裏鈍鈍的,臉上卻露出一個極明豔的笑容:“國公爺的畫技倒是不錯,隻作畫的水平大不如前。”
“這畫中的女子,處處似林姨娘,又處處有區別。你瞧瞧這鼻子,比你本人可是要挺翹許多,還有這眼睛,也比你的要大一些、圓一些,個頭更不用說了,畫中的女子生的可是極其高挑!”
“你!”林婉偷雞不成蝕把米,氣得臉都紅了,她是從南邊來的,個頭比京都女子要矮上一大截,平日裏最厭惡旁人提起個頭。
林婉怒火中燒,卻又不能大喇喇怒懟正房夫人,憤懣的緊。她斜眼瞥見牆邊的翹頭案幾上放著一個極華貴的檀木雕花盒子,這樣精致的盒子,裏麵盛放的定是顧玫的心愛之物。
顧玫是正室夫人,總不能為了一個死物件為難國公爺的寵妾,她若是失手將那東西摔壞了,顧玫哪怕再生氣,也不能奈她何,隻能生生將怒火憋回去。
林婉快步走到案幾旁邊,雙手捧起檀木盒子,揚聲道:“夫人這盒子真好看。”也不待顧玫說話,她“呀”了一聲,佯裝失手,將盒子狠狠摜在地上。
檀木盒子倒是沒壞,裏麵的物件卻滾了出來,那物件是一副畫,那副畫似乎有了年頭,紙張泛著微微的黃。
林婉假裝惶恐,趕緊跪到地上,怯生生道:“夫人饒命呀,妾身不是故意的,妾身隻是覺得那盒子好看,才捧起來瞧了瞧,沒想到竟失手掉在了地上。”
花廳裏安靜的有些異常,便是侯在一旁添茶倒水的彩玥也停止了動作,林婉抬起頭,隻見顧玫不怒反笑,一字一句道:“林姨娘好本事!”
話畢,幾個婆子拿著繩索從外麵衝到屋內,顧玫提高聲音道:“林姨娘藐視聖尊,目無法紀,將聖上禦賜之物摔到地上,罪可當誅,趕緊把她綁了,帶到明輝堂讓老太妃處置。”
林婉驚懼不已,一雙眸子瞪得大大的,這才反應過來,那泛黃的畫是聖上賞給顧玫的雪梅圖。
聖上禦賜之物何等珍貴,凡是得到聖上禦賜的人家,無不恭敬虔誠,有的將禦賜之物供在祠堂慰藉祖先,有的供在花廳,日日焚香參拜,能有多鄭重便有多鄭重,唯恐懈怠了聖尊。
林婉憂懼不安,身子不由打起了擺子,花廳那麼多東西,她摔哪個不成,為何偏偏將寒梅圖摔到了地上,就算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故意的,恐怕也不能善了。
內宅講究人情,涉及到聖上便隻能秉公處理。
墨韻堂的婆子膀大腰圓,三下五除二就把林婉捆了起來,押著林婉,隨顧玫向明輝堂走去。
傍晚時分是國公府最忙碌的時候,丫鬟小廝忙著清掃院落,廚娘忙著準備晚飯,鋪子裏的掌櫃趕到府內忙著交賬,路上人來人往,上百雙眼睛盯著林婉。
林婉雖不是主母,現在卻擔任著國公府的管家之責,眾目睽睽之下,她被五花大綁,哪裏還有威信可言?
下人口中不言,心裏卻暗暗置了一杆秤,鎮國公府到底還是夫人為尊,林姨娘再得寵,也隻是個妾室,看看現在,不是被夫人的陪房給綁了嗎?
顧玫管家有方,賞罰分明,在府內口碑極好,她既讓人將姨娘綁了,就說明姨娘定是犯了大錯,至於到底犯了什麼錯,下人們各有各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