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他們會在送小宇到市區上幼稚園之後,順道到醫院來看若奾,替她帶點東西,或者看看有什麼需要照應的。
“若奾,我們來看你了。”
林宗泓帶頭走進病房,滿臉笑容,語氣輕快地喊道。
現在童若奾生了病,為了替她打氣,他與楊靖卉都有種默契,會故意裝出輕鬆愉快的樣子,好像她根本沒生病一樣,絕不會在她麵前流露出悲傷或頹喪的表情。
因為要是連他們都灰心喪誌了,那叫她怎麼辦呢?
“我們還買了好吃的水果喔!”楊靖卉朝她揚揚手中的袋子。
“謝謝你們。你們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幹嘛破費呢?”童若奾坐在病床上不安地道。
“哎,沒關係啦!這是有機蔬果,你多吃點,多補充天然的營養素,病情一定能夠好轉的。”
“是嗎?”童若奾笑得有點淒涼。
已經得了癌症,要說能夠痊愈,那是誰都不敢想的。
“當然啦!你要相信人定勝天,努力用意誌力戰勝病魔才行啊!”
“啊,宗泓,你愣在那裏做什麼?陪若奾聊聊啊!”楊靖卉轉頭看見林宗泓愣在一旁,便走過去用力拍拍他的背,把他推向病床邊。
“不用了啦,靖卉。”特地要他陪她,童若奾感到不好意思。
“我去洗水果。”楊靖卉提著水果閃人。
“欸,靖——”
童若奾還沒喊完,她已經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了。
“靖卉真是的。”童若奾笑著搖搖頭,沒察覺林宗泓異常的沉默,先詢問自己心愛的兒子。“小宇好嗎?”
“他很好,就是天天吵著想要見媽媽,所以你得趕快好起來,快點出院陪伴小宇。”
童若奾靜默片刻,將頭轉向窗外,突然感歎地道:“天好藍喔!”
她因消瘦顯得大而空洞的雙眼,凝視著遠處的天空,喃喃地說:“這麼美麗的藍天,我還能再看幾眼呢?”
“你在胡說什麼?!”林宗泓一聽,頓時驚慌又心酸。“醫生不是說了嗎?現代醫療技術這麼進步,也有病人控製得很好,所以隻要好好與醫生配合,還是很有可能治愈的,你怎麼可以對自己、對醫生沒信心呢?”
林宗泓用責備來掩飾慌亂。
“我不是對自己沒信心,更不是懷疑醫生的技術,我隻是……好害怕!小宇才六歲,如果我就這麼走了,隻剩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留在世上,那該怎麼辦?如果我命中注定真該如此,那麼我走了也沒有怨尤,但我真的放心不下小宇,我一想到就好慌好怕……”
童若奾一直告訴自己要堅強,但無論再怎麼努力偽裝勇敢,但隻要一想到自己的兒子,還是忍不住崩潰痛哭了。
“若奾……”林宗泓上前輕撫她的後背,鼻頭酸澀難受。
他也很難過,但他硬是忍住淚水,他知道這時候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她麵前哭!
“宗泓!”童若奾轉身抱住他的腰,哽咽低泣,顫抖著把心中的恐懼,全部哭出來。
其實她要的不是安慰,隻是宣泄。
讓她哭出鬱積在心中的擔憂與恐懼,那麼她會再堅強起來,重新麵對病魔。
“若——”
楊靖卉洗好水果,推開門正要回到病房,不料竟看見童若奾與林宗泓擁抱在一起,她心中一驚,立刻倒退離開病房,反身關上門。
拿著剛洗好的葡萄,怔忡地走到角落的休息處坐下,她茫然望著白色的牆壁發愣。
楊靖卉,你在難過什麼?她問自己。
這不就是你期望的嗎?出讓林宗泓,成全罹患癌症的若奾。
那麼,看見他們親密擁抱,你難過什麼呢?
你應該高興才對啊!
“我當然應該高興……”她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隻要若奾能夠好起來,那我會比誰都開心。”
“靖卉?”病房的門打開,林宗泓探出頭來。“剛才是你嗎?我好像聽到聲音。”
“沒有啊,我剛洗完葡萄回來。”她立刻站起來堆起笑臉,晃晃手中那袋清洗幹淨的葡萄,假裝什麼事都沒有。
“若奾呢?這葡萄很甜喔!剛才洗的時候,我偷吃了幾顆……”
她快步走進病房,假裝不經意地把欲言又止的林宗泓,關在病房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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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靖卉這麼刻意、不自然的撮合,饒是病中的童若奾,也逐漸察覺出不對勁之處,因為她實在做得太明顯了。
“若奾,我去外頭晃晃,讓宗泓好好陪你聊聊。嘻!”
“若奾,你肚子餓了嗎?宗泓親自為你燉了雞湯喔,這是他的愛心你要多喝一點。”
“若奾,你想去散步嗎?讓宗泓推你去。”
“若奾,我看以後讓宗泓來醫院陪你就好,我在家專心照顧小宇和店裏頭的生意……”
“宗泓,靖卉究竟怎麼了?”
某天,他們又被強迫外出散步時,童若奾終於忍不住問道。
“什麼怎麼了?”林宗泓腳步頓了下,沉聲低問。
“她好像有點怪怪的,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童若奾轉頭問林宗泓。
楊靖卉反常地拚命製造他們獨處的機會,敏感的童若奾當然也發現到了。
林宗泓輕笑著搖搖頭,隻是笑容充滿苦澀。
“你們吵架了?”童若奾有點累了,找了張椅子坐下。
“吵架?嗬,我們根本連可以爭吵的事情都沒有,能吵什麼?”
他倒寧願他們是吵架了,那麼至少他會知道自己做錯什麼,而不是莫名其妙地被疏離,被強自推到另一個女人懷中,好像他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凶禽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