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先是稍稍福了福身,恭敬道:“夫人”。
卻不是行的江湖禮數。
鍾離珞點了點頭,溫言道:“不必拘禮。”
鍾離珞與紅袖是見過幾次麵的,因為莫青璃總是召紅袖來府商議事情,也時常留在這裏用膳,算不上十分相熟,但也不算生疏。
紅袖本就是個不喜歡甚麼禮數的人,聽她這麼一說也就真的隨自己的性子來了,原先,莫青璃雖是樓主,但是大家心裏也是把她當做另一個妹妹,那她與鍾離珞成了親,應當把鍾離珞當做甚麼呢?是妹夫?還是弟妹?一想到莫青璃今早扶著腰走路,紅袖覺得,應當是妹夫了。
她快速走到鍾離珞左手邊的凳子上一坐,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道:“夫人,你昨夜是不是……主上了?”
還頗為隱晦地使了一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眼色。
鍾離珞皺起眉頭想了想,有些茫然道:“阿璃?她昨夜不是與你們在一起麼?四更天才回來。”
紅袖瞪大了眼,聲音陡然拔高:“難不成是今天?”
鍾離珞瞬間想起適才的失控,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隻是她喜怒不形於色,在紅袖看來,隻是唇抿得更緊了而已。
而就這一個表情,解讀在紅袖眼裏,就是事實果真如自己所料。
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衝鍾離珞比了個大拇指:“我看也隻有夫人能‘壓’得住主上。”
鍾離珞其實不明白她話裏的深意,剛想發問,卻聽見遠處輕微的腳步聲,果然見莫青璃和青衣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口裏還說著甚麼“皇帝”、“左相”之類的字眼。
莫青璃過來坐在了上位,即鍾離珞的右手邊,青衣坐在紅袖的旁邊,紅袖在莫青璃的對麵。
鍾離珞低下眉開始拿過一旁疊著的碗盛了四碗紅豆粥,分別放在四人麵前,青衣和紅袖接過碗各道了一聲多謝,莫青璃甚麼也沒說,隻是朝她點了點頭,眼睛彎了一下,裏頭像是含了瀲灩水光似的。
紅袖眼睛向前瞟瞟莫青璃,又劃過右邊瞅瞅鍾離珞,“嘿嘿”地陰笑了一聲,莫青璃被她笑得心裏一抖,背上冷不丁攀上一股寒意,勉力扯上一絲笑意道:“你方才跑哪麼快做甚麼?”
“我有要事要和夫人說。”
莫青璃夾了一筷酸豆角放到鍾離珞碗裏,頭也沒抬,漫不經心道:“關於我的?”
紅袖笑容大大的:“是啊是啊。”
一臉期待地望著莫青璃,就等著她問下文。
莫青璃一直偏著頭看著鍾離珞那邊,見她搖了搖頭,將豆角撥回到她碗裏,便問道:“不愛吃這個?”
又換了一塊棗泥糕,手在筷子下邊托著,直送她唇邊,鍾離珞抬眼望了望另外兩人,見青衣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紅袖盈盈地望著莫青璃,隻覺耳朵燙得厲害,隻得張嘴飛快地咬了一小口,然後低下眉去。
當真是喜歡甜食。
莫青璃想,看來得好好研究研究了,以往自己不愛吃甜食,除了老鬼喜歡吃的幾道,別的還真是沒有做過。
卻沒有想過,她這麼直接送到人家嘴邊,人家怎麼好意思不吃。
紅袖:“……”
這樣秀恩愛可還行?無視我可還行?我們家夏夏那是不在,若是在,亮瞎你們的眼睛。
“主上!”
莫青璃終於看了紅袖一眼,輕描淡寫道:“甚麼?”
心裏繼續琢磨著她的甜食。
“你不好奇我跟夫人說你的甚麼麼?”
“有甚麼好奇的,你知道的她都知道,你不知道的,她也知道。”
紅袖桃花眼一挑,勾了莫青璃一眼,低頭去喝粥:“那倒是,不然今早主上怎麼走路一直扶著腰,怕是累壞了。”
“我是被桌角撞到了”,莫青璃道,至於個中緣由,還真是有些難以啟齒。
“桌角!你們竟然這麼……”紅袖聲調猛地拔高,幾乎震到莫青璃的耳朵,又垂頭似是有些喪氣的嘟囔著:“我家夏夏那麼正經,從來都不讓我。”
鍾離珞在一旁聽著,“累壞了”、“腰”、“桌角”、“夏夏”,又聯係起剛剛紅袖一臉隱晦的神色,恍然間好像明白了甚麼,她雖博古通今,興趣廣泛,但多是看一些經、史、子、集正兒八經的書,不喜歡那些個花前月下、情情愛愛的,動不動就愛得死去活來,覺得虛假得很,是以不屑去看,也就從來不知道紅袖說的那些事,除了新婚前夕鍾離夫人跟她提了一些,算是從未接觸過。
本來情之所至,也沒有甚麼,偏偏莫青璃正坐在她旁邊,近旁是女子身上淡淡的體香,鍾離珞越是心裏說沒甚麼,就越是去回想,想她唇齒帶來的熨貼溫暖,想她的單薄脊背弓著的弧度,甚至想她有著薄繭手指撫過的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