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坐在銅鏡前,懷疑人生。
事情怎麼就發展成了這樣?
唐家少主在給她梳頭?
唐沄拿著玉梳,梳完又開始綰發。他神色專注,絲毫沒留意阿夜正從鏡中偷偷看他。
阿夜很困惑。
那雙執兵刃暗器的手,此刻在她的黑發間穿梭。唐門的傀儡竟是要打扮得這麼精致嗎?還是說,這是唐沄的個人癖好……?
還真是個暖暖的男子呢。
然後,她就看到唐沄為她綰了個丹蕊攢珠鬟。
阿夜:“……”的確富麗雍容,但這不是出閣後的女子才梳的發髻嗎?!
唐沄也察覺到了不妥,不厭其煩地拆散,重編。他手指修長靈活,無名指和尾指勾著發綹,動作嫻熟。
看來沒少編啊……阿夜無語,他倒是自得其樂。
最後唐沄為她綰了個瑤台流瀑髻,將腦後留下的一束黑發編成鬆鬆發辮,又去找絲絛玉珠等,點綴在她發間。
阿夜已經木了。行吧,個人愛好,又不是什麼為非作歹的事……再說梳得的確蠻好看的。
想不到唐沄暗器用得好,傀儡煉得好,綰發手藝也不錯。也許名門少爺兼武林之光的解壓方式就是這樣與眾不同,也未可知。
阿夜不喜歡戴耳飾,好在唐沄也沒給她戴。他在鏡中端詳她,半晌無言。
阿夜不敢動,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就聽唐沄喚:“竹兒。”
門開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探頭進來,雙眼撲閃:“主人?”
唐沄沒看她,隻盯著阿夜的後頸:“去把那會兒小四送的那個拿來。”
“那個?”小姑娘歪了歪頭:“是四小姐去那裏那什麼時拿到的那個嗎?”
唐沄:“嗯。”
阿夜:……
你倆跟這兒對暗號呢?哪兒啊?哪個啊?什麼啊?
她看向小姑娘竹兒離去的背影。唐門的傀儡名字都以“竹”打頭,比如唐灼的傀儡,名字就叫竹簽。
那這孩子……也是個傀儡?
阿夜震驚。
唐灼不善雕麵,竹簽的臉便很潦草。加之打鬥損壞,導致無法正常發聲,所以雖舉止與人無異,但怎麼看也都還是個傀儡。
可剛才那個小姑娘,眼神靈動,應答如流,看著就是個活生生的人。竟然是傀儡?
唐沄這手藝還真是不一般呐……
感歎中,竹兒抱著個盒子登登登跑了回來。趁她開門的功夫,阿夜又忍不住往外瞥。
看來唐沄跟竹兒進出都沒什麼問題……這麼說,那氣流不是機關,而是暗衛?
正思忖,脖子上便是一涼。
阿夜下意識看向銅鏡,隻見纖長的頸項上多了一道玉環。
確切說,是幾片玉牌串在一起,擋住了大半的脖頸。底部有玉鏈裝飾,中間墜一朵鹿鈴花。
鹿鈴花水晶雕成,翠玉珠蕊,十分精巧。隨著動作,還會發出清響。
阿夜無言。好家夥,都戴上項圈了。不過區區傀儡項圈,用料也太明貴了吧?不愧是蜀中唐門,真是有錢。
正腹誹,袖子上傳來輕微的拉扯。似乎唐沄想叫她轉過來,好好欣賞一下子自己的手筆。
阿夜從善如流地轉身。待看到身後人的模樣時,她不動聲色地愣了一瞬。
從昨夜到現在,她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唐沄的臉。他坐在輪車上,臉上帶了些意外神色,微微仰視她。
這人的確如傳聞中俊美,輪廓帶著鋒芒,可眉目疏朗,唇角微翹,灑脫中又平添了兩分溫潤。阿夜的視線掠過那雙燦若晨星的眼眸往下看,頓時心裏一抖。
唐沄手中正捏著自己腰間玉佩,流蘇的垂珠勾住了阿夜的衣袖。
啊……原來他並不是讓她轉身,隻是想解開二人衣飾勾掛的部分。
怎麼辦?她是不是過分“善解人意”了?
唐沄眼神澄澈洞明,有那麼一瞬間,阿夜懷疑他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秘密”。可下一秒,他便垂下眼,繼續解她的衣袖。眉睫極黑,掩住那雙過分漂亮的眼睛。
阿夜心裏大大鬆了口氣,可很快又不自在了起來。因為唐沄實在離她太!近!了!
時值初夏,衣衫薄軟。他個子又高,阿夜隻覺胸口的皮膚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他的吐息。
這……
阿夜心裏歎息,又不能亂動。她隻好維持著垂頭的姿勢,看唐沄的發頂和耳尖。
唔……不得不說唐沄的耳朵也生得很好看,耳尖一點微紅,通透如玉。
他似乎比她更適合戴耳飾呢。
呸,想的什麼亂七八糟。阿夜趕忙移開視線,認認真真地看著他手指動作。
唐沄手上戴著黑色皮質護掌,露出的十指修長。就連解結,都像是在撫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