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裏碩果僅存的幾個堂口那邊送來了年底的賬本,我看著那厚厚一摞子直接扔到書房,三天也沒想起來這茬。

坎肩被白蛇他們催得沒辦法了,隻好捏著鼻子給我打電話過來問問,我也難得生起了幾分羞愧,養雞養上癮,咱們華夏血脈裏流淌著的種田基因由不得我辜負。

沒辦法,我還是抽空坐下來打算踏踏實實把手裏這點活弄完。別再拖著給自己添麻煩,也少給他人添麻煩,大家都開心也就完了,對於今年,我真的沒什麼多餘的要求。但怎麼提呢,其實真不是我不願意幹,但是坐在那一動不動計算器按上兩三個小時,這種話誰幹誰都難免有點抵觸的心理。我已經眼睜睜看著窗戶外透過來的陽光從桌角這邊移到了它對角線上,真切地感覺到我的眉毛都已經完全擰在一起。通常這個時候在我看來的確應該點上一支煙才比較對味,早些年那會我經常都是像這樣一個人捏著包煙,坐在昏暗的房間裏把麵前的賬一本一本都查過去的。就像其實我偶爾還是會恍惚我是不是真的從六月關根一直帶著的那個房間裏出來,我想了想,沒忍住又在書桌的櫃子角裏反複摸了摸,最後還是讓我找到了之前忘在這裏的一根煙。

點上火夾在手指裏,沒抽,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但是這股熟悉的尼古丁的味道還是讓我格外放鬆,越到年底越是忙了起來,但是我早就不適應這種忙碌的氛圍,甚至是有些下意識拒絕,我需要一個更讓我熟悉的環境,供我可以用點輕鬆的心情去看待這些事情。

一邊任由煙繼續在指間燃燒,一邊繼續翻著下一頁賬本,不知不覺時間也就這麼過去了。張海客最近也一直忙著查香港那邊發來的東西,書房裏靜悄悄的隻有我一個人。我甚至沒意識到這麼快就天黑下來,今天去鎮上給雞飼料補貨的胖子和悶油瓶已經回來,身後還跟著非要和他們一起出去的劉喪。剛抬頭就撞見胖子先一腳跨進來,和他麵麵相覷還沒等我反應,就見他嘖嘖搖頭,又退了出去。緊接著就聽見他衝院子裏正在擺放飼料的悶油瓶大喊起來:“瓶仔哎!咱們的好瓶仔哎!屋裏頭那個不爭氣的他又抽上煙了,您還不速速去把他就地正法。”

艸他大爺的王胖子!

我一把摔了賬本踩滅煙,衝出書房扯起嗓子對著跟他喊起來:“我沒抽我沒抽我沒抽……”

杭州那邊快到年底,結果還是鬧出了幺蛾子。我雖然說是已經把堂口的生意都交給了大花,吳山居一般不出什麼大事都由坐鎮的夥計自行處理。但是牽扯到上一輩遺留的一些曆史問題以及隻有我才有資格發話的事情上,誰都無權幹涉還是得送到我麵前。

過去堂口裏留下的老不死們看到現在我不怎麼露麵便又起了心思,同行相斥,差點就土點了不少人。外行聞著味就尋來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往這裏麵鑽,探子都快堆滿了鋪子門口。外麵的人想進來,裏麵的人想出去,今年都這個樣子了還能搞出這種事情來,真是有病。每五年算一輪回,總得找個機會來上一次,我本不願與他們多糾纏,結果第二天夥計就撐不住打電話求我過去看一眼。沒辦法,還是得去。畢竟他們幾個站在那些老家夥麵前說話都沒什麼底氣,無非就是仗著資曆故意打壓後生。我從來不願意跟他們玩這種花花腸子,杭州地界上也隻有我敢跟他們翻臉叫板,沒想到這幾年過去了還是沒把他們熬死,竟然又跑出來騷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