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嵐子小聲道:“姑娘不知道,因著嘉嬪娘娘小產,萬歲爺不大高興,可是這怨不著娘娘啊,娘娘去回稟此事,也不知說了什麼,我就聽禦前的小德子說是貴妃什麼的,等主子從養心殿出來,皇上就砸了手中的青金石手串。”
原本晴空萬裏的天飄過一片烏雲,一片陰翳。帝王家的情分本就淺薄,弘曆於皇後而言是夫君,在此之上的,更是君主。舉案齊眉不過是傳說,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才是真實。
一路進了皇後所居的林虛桂靜,弘曆為顯一家子親厚,也為了昭示皇後賢孝之心,特特地將思齊所居之地安排在了長春仙館邊上的林虛桂靜,此處離太後所居之地甚近,環境也屬清幽雅致。
林虛桂靜正殿內攏共五間大屋,過了正殿右側的走廊便是倒座殿,若翾等便住在此處以便每日伺候應承之事。
這日午時,內務府值房送來了新春製成的衣裳,芷蘭姑姑細細驗看了,“內務府這起子人忙昏頭了!將娘娘送去改的衣裳忘記送回來了,若翾,你領了牌子,給娘娘取回來。”
若翾想了想,“是那件江綢製的對襟褂子吧?”
芷蘭頷首,又囑咐了一番,“園子裏樹多路雜,多問一句,仔細走迷了。”
若翾自然知道的,不過就是這繞路委實遠了些,等到了內務府,拿上了那件對襟兒,已經是未時一刻了。她低垂著腦袋,忽然麵前走來一個人,她往右讓了讓,那人跟著她往右走;她往左讓了讓,那人跟著她往左走……這麼著,便是個泥人土性子也得發火,她抬起頭,嗞噠了那人一句,“您這眼睛是出氣使的!”
一抬頭,傅恒的笑臉出現。
若翾傻眼兒了,難得發火一回,對象居然是他?!她忙忙地福身,“奴才請國舅爺的安,奴才瞎了眼,擋了國舅爺的道兒。”
傅恒猛地被嗞噠了一下,有心想嚇唬這小女子一趟,將手中擎著的鳥猛地往她眼前一擱。
那毛乎乎的鳥臉確實唬了若翾一下子,待看清了,她十分驚喜。“喲,好俊的海東青,白毛兒、玉爪,上品啊。”
傅恒瞧著這小女子兩眼晶亮的模樣,“認識?”
若翾連連點頭,“奴才的阿瑪是內務府管領,奴才十二歲那年,蒙古親王進獻了四隻海東青,海東青桀驁,若是不熬好了,恐傷了主子,上駟院的三保大人那時候上任不久,沒個法子,好的打牲烏拉也大多在盛京,便讓奴才阿瑪幫忙,奴才也跟著阿瑪熬鷹來著,不過那海東青沒國舅爺的這隻漂亮。”
傅恒見眼前的小女子眼睛亮亮地看著,要不是手裏端著托盤,隻怕就要上手了,他無聲的一笑,“正好爺要入宮拜見皇後娘娘,你把托盤給爺,爺的海東青你給擎著,如何?”
若翾的眼睛霎時亮得如同夜空裏的明月,嘴裏稱著不敢不敢,手上卻將那托盤遞過去,拿過傅恒手臂上的羊皮套子,一隻胳膊平舉起來。
傅恒打了個呼哨,那海東青十分得人意地飛到了她的胳膊上停下,沉甸甸的,可有分量。若翾笑著捏捏那海東青的脊背,“哥兒長的真俊,可有名字嗎?”
傅恒笑著答了,兩個人說說笑笑地進了磚門。若翾依依不舍的摸摸那海東青的毛,還給了傅恒。傅恒見她那神色委實可憐又可愛,不覺得看呆了眼睛。
這火辣辣的目光叫若翾羞紅了兩靨,她忙忙地接過托盤,“國舅爺,您該進去了。”
傅恒咳了兩聲,方才進了林虛桂靜。
思齊得了信兒,一早等著這弟弟進來。猛地瞧見他擎著隻海東青,扶額道:“你怎麼能帶著它進園子?若是傷了人,可怎麼好?”
傅恒對自己這一板正經的長姐一向沒法子,他摸著海東青的羽毛,“一時高興,忘記了規矩,皇後姐姐莫怪吧。”
思齊無奈地搖搖頭,“還不快尋個架子,將這尊神供起來?”
若翾忙忙地拿了架子,將那海東青請上去,拿細細的金鏈子係住腳腕子。
思齊噓出一口氣,這才放下心來,“什麼好消息,叫你樂得這樣?”
傅恒喝了一口茶,“皇上定了七月份前往木蘭圍場秋獮,六月裏要先到避暑山莊裏去,難得能尋著機會出京,臣弟自然歡喜。”
思齊聞言,臉上也有幾分盼望,閉鎖深宮這麼多年,難得能出去。她忍不住細打聽,“這事兒定了?何時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