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晦暗,陽光好像透不進來似的,隱隱有那麼幾分下世的淒涼。若翾忙走到金翊跟前,幫她掖了掖被子,“娘娘別起身,仔細起猛了,要頭暈。”
金翊緩緩開口,蒼白的唇瓣像紙一樣,“你……我終於等到了……”才一開口,這嘶啞的、低沉的聲音叫若翾心中越發難過。
被子裏伸出一隻幹瘦的手,她才四十三歲,那手居然像是七八十的枯朽老婆子一般的,她緊緊地握住若翾的手,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一根浮木,“鴛鴦,讓……讓他們都出去……”
鴛鴦頷首,求助的目光望向若翾,若翾會意,站起身接替了鴛鴦,抱住了金翊的肩膀,叫她躺在自己懷裏。
殿內靜悄悄的,隻有她們二人,耳邊是金翊如同破風箱般的呼吸聲,若翾眼中怔怔地流出淚來,“娘娘有話吩咐,我聽著。”
金翊平息了呼吸,才能說出話來,“我……我這輩子算是要到頭了,能等到一個替我報仇的人,不容易……”她費力地從床下的暗格裏取出一個盒子,“這裏麵是純貴妃派人到你儲秀宮偷來的一個景泰藍鐲子,你收好了。還有一張紙是這景泰藍鐲子賞賜記檔,上麵記載得很是清楚。”
若翾接過,放在手邊,並不說話,隻是靜靜聽著,聽行將就木地金翊吐出一個又一個讓人震驚的真相,“我……當年確實起了害七阿哥的心,可……我不敢,我把東西交給了喜鵲,叫她燒了,可是她背叛了我,將毒痘給了純貴妃,這個鐲子就是證據。還有,”她重重地喘息,顯然是難受到了極點,“還有……”
若翾低聲飲泣,“別說了,娘娘,先歇口氣。”
金翊緩緩地搖頭,幹燥的發蹭著若翾的麵頰,“我現在不說,往後更沒機會了,九阿哥的死,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是真心地對我的孩子好,你把他養得極好,我感激你。”
“不,”若翾滿心愧疚,“我沒有保護好寶兒,我對不住他……”
金翊幹枯的眼中流出淚來,“對不起他的,不是你,是我……還有一件事,我這輩子算是折在純貴妃手裏了,我技不如人,死了也不冤枉,隻是永瑆,”她的目光之中滿是慈祥和難以割舍,“永瑆還那麼小,不能沒有額涅,妹妹,求你,養著他吧。”
若翾咬緊下唇,將要溢出唇角的痛哭生生忍住,“……隻要娘娘信得過我,我一定幫你將十一阿哥養大。”
“好,那就好,”金翊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似是放下了無數重擔,“那就太好了,我累了,想睡了。”說著,她緩緩地闔上了眼睛。
耳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若翾緩緩地將懷中人放在炕上,幫她理了理蓬亂的長發,“娘娘放心,我絕不會放過純貴妃!”
收斂了情緒,若翾將那隻景泰藍鐲子套在手腕上,出了寢殿。
後院傳來一陣陣尖叫聲,像是囚在籠中的獵物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嘶吼,若翾擰眉,“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