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狻猊突然提高聲音:“來人啊!”
獅子堂兩側的小門突然各湧出五位黑衣人,刀狻猊下令:“把柴房裏那隻白玉肥貓丟到後門外的大yin溝裏去。”
“是!”十位黑衣人凜然回答,快速閃入小門。
甄莘莀一怔,刀狻猊已然很愉快又風度翩翩地微微一笑,“我聽說不管是盜帥還是偷娘,都會有那麼一兩次陰溝裏翻船的。”
甄莘莀有點兒怨懟地瞟了他一眼,然後居然麵不改色地道:“我會告訴白禿頭怎麼挖你家後門的陰溝。”接著她幽幽地歎了口氣,“我真的有些喜歡你了。”
刀狻猊風流倜儻地微微一笑,“很多姑娘都這麼說。”
“她們有我可愛嗎?”甄莘莀托著腮,臉頰紅撲撲地看著刀狻猊。
“有些比你可愛,有些比你年輕,有些比你美貌,”刀狻猊感慨地說,“但沒有一個像你這麼壞的。”
他沒有開玩笑,“偷娘”甄莘莀一手“苦寒勾”殺人無數,她的妖女之名倒比她神偷之名響亮許多。傳說上任武當靜閑道長便是死在她的苦寒勾下,以至武當與她仇深似海。刀狻猊算來和她也是有仇,這女人在江湖上似乎無處不結仇。
甄莘莀幽怨地歎了口氣,“我當刀二公子與常人有些不同,原來你也是輕信謠言之輩,你……你……實在讓我太失望了……”她嬌媚的目光瞬間轉為淒然,居然掉下兩滴眼淚。
刀狻猊卻看得很開心,微笑著說:“原來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掉眼淚的樣子看起來也很美。”
甄莘莀立刻嫣然一笑,“世上就是有像你這樣的男人,才會有女人為你們瘋,為你們上吊,為你們殺人放火。”她臉上淚痕未幹,卻笑得猶如狐狸一般愉快。
刀狻猊眨眨眼,“如果你會為我上吊,我會覺得做這種男人很有麵子。”
她嬌嗔地白了他一眼,“你好壞,比我還壞。”
那天甄莘莀居然在“神悟刀家”待了一整天,刀狻猊還客客氣氣地給她安排了一間客房,雖然第二天早上起來一看果然她已不知去向,但這女人的狡猾皮厚實是世上少有。
聽說甄莘莀在刀家住了一天,刀望山釣魚回來大為震怒,嚴辭指責刀狻猊好色誤事,妖女在前居然不出手擒獲,居然讓她在刀家白吃白住,“神悟刀家”丟臉之事莫過於此。刀狻猊摸頭苦笑,無言以對,他隻覺在昨日那樣的氣氛下抓人未免有失身份,但老爹大動肝火他又難以解釋,隻得苦笑應是。接著刀望山把他趕出家門,說沒有抓住甄莘莀那妖女不許回家,刀狻猊在家的悠閑生活就這麼突然結束了。
甄莘莀果然是個禍害。背包出門的刀狻猊歎口氣,望著蕭蕭的夕陽,走向背對夕陽的東方。
他走得很愜意。
步伐很輕鬆。
他當然不知道他要去哪裏。
他隻不過是不想太陽照到眼睛而已。
最近江城的百姓常議論件稀奇的事:城裏最貴的客棧“問柳客棧”來了位公子爺,一擲千金,在一夜五十兩銀子的客棧裏住了大半個月,居然還不想走。
這位公子爺必定家財萬貫,也必定是個敗家的主。江城的小偷小賊們不免蠢蠢欲動。但又聽說這位公子爺是個高手,便不敢輕舉妄動,要是一個不小心陰溝裏翻船可就劃不來了。一時之間,滿江城的風雨,都在起起伏伏中。
這位一擲千金的公子爺自然就是刀狻猊。
他被刀望山趕了出來,住到這“問柳客棧”裏,一時也想不出來到哪去,索性就住下。人在刀家的時候消息閉塞,一出來才知蕭守紅居然冥婚嫁了公孫朝夕,還未婚就生了個兒子,不免悶悶不樂。一則世上沒有公孫朝夕此人就少了許多樂子,二來美人琵琶別抱,居然嫁給那痞賴小人,他的自尊有些受傷,便越發感覺不快。
“阿彌陀佛,這世上如果沒有女人,豈不是少了許多煩惱?”問柳客棧的“尋花閣”裏,刀狻猊桌子對麵赫然坐著一個和尚。這位和尚長得眉清目秀,年輕俊美,正雙手合十一本正經地說。
刀狻猊端著酒,含笑說:“這世上如果沒有女人,豈不是也少了許多樂子?”
那年輕和尚居然臉上一紅,“阿彌陀佛,刀施主莊重。”
刀狻猊忍不住大笑,“聽說你那張臉,要白就白,要紅就紅,要哭都能立刻掉下兩滴眼淚,果然名不虛傳。”
年輕和尚微微一笑,“刀施主過獎、過獎。”他雙手合十,而麵前的桌上擺的卻是紹興女兒紅和一斤鹵牛肉,外加兩隻白斬雞和一條蒸魚,而且這愛害羞的和尚也沒有一點點心裏慚愧的意思。
他就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一位妙人。
他叫“青樓第一薄幸”輕薄和尚。
輕薄和尚聽說寫得一手好詞,彈得一手好琴,釀得一手好酒,妙的是他還會跳舞,據說舞姿高雅如白鶴,當然他常常上青樓彈琴寫詞,最妙的是他總能讓那些閱人多矣的俏麗姑娘死心塌地地迷上他,聽說前年就有位癡情女子為他輕生。隻是輕薄和尚既然是和尚,那就不能娶老婆,那麼有再多的姑娘為他跳樓,他也隻能在樓下念阿彌陀佛,愛莫能助。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輕薄和尚。
其實輕薄和尚和刀狻猊並不是很熟,他最熟的是江湖上的各大美女,比如他和蕭守紅就很熟,聽說他曾和蕭守紅這位“江湖第一美人”聯琴橫彈兩天兩夜。但今天之所以輕薄和尚肯和刀狻猊一起喝酒吃肉,卻是因為江湖第一廚桃如醜的緣故。
理由其實很簡單,這家“問柳客棧”是桃如醜照花齋的分店,而輕薄和尚和刀狻猊都是看中了桃門密製的鹵水牛肉而已。幾杯酒喝下來,雙方發現對方在自己眼裏越看越有趣,越聊越有興致。
各自感慨了一陣女人,刀狻猊風度翩翩地給輕薄和尚斟酒,“聽說世上很少有輕薄和尚不知道的事,尤其是關於女人。”
輕薄和尚臉上又紅了紅,默認了。
“不知道輕薄和尚覺得甄莘莀如何?”刀狻猊歎了口氣,喃喃地道,“這位姑奶奶最近害我不淺。”
輕薄和尚大驚,“你惹上了甄莘莀?”
刀狻猊苦笑了下,“是她看中了君書生,可那書生無端跑到天山去賞雪,甄莘莀就找上了我。”
“她找上你是什麼意思?”輕薄和尚瞪眼問。
“她想要我提前叫她大嫂。”刀狻猊回答。
輕薄和尚瞠目結舌,喃喃地說:“倒黴倒黴,聽到甄莘莀,我至少要倒黴三個月。君大公子至少倒黴三年,你至少倒黴五年。出門不利,溜之大吉。”他突然從刀狻猊對麵的位置上像魚一樣滑了出去,一眨眼,人就已經不見了。
刀狻猊也瞠目結舌,“原來我惹上的是這種麻煩……麻煩到輕薄和尚聽到名字連酒錢也不付就逃跑了。”刀狻猊對甄莘莀居然有點兒欣賞起來了,無論如何,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美女能把“青樓第一薄幸”輕薄和尚嚇跑,那可不是一般人隨便可以做到的。
甄莘莀自然不知道刀二公子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舉杯對月正在欣賞她。
事實上她正在忙著追一隻兔子,那是她今天晚上的晚餐。
如果刀狻猊現在看見她肯定要大吃一驚:她現在白天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夾裙,一頭亂七八糟打結的頭發,挎著個竹籃沿街賣茶葉蛋。晚上躲到城外的樹洞破廟裏過夜,晚飯往往就追兔子了事,有時候追不到兔子還追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