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狻猊睜開眼睛的時候,軒轅青雲已經醒了,但看著他的眼光就像見了鬼。
他突然對軒轅青雲笑了笑,滿意地看見他嚇得臉色青白,然後問:“出口在哪裏?”
軒轅青雲立刻回答:“在高陽山。”
高陽山?那不就是奸臉公孫常常去休憩的地方?聽說前年“人生禍福如朝夕”的公孫朝夕和“江湖第一廚”在高陽山烤野味,燒掉了整座山頭,以至於現在那裏連隻兔子都沒有,怎麼會這地下迷宮的出口在那裏?詫異歸詫異,刀狻猊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世上知道高陽山這座破山丘的人還真不多。
“帶路。”他下令。
軒轅青雲連連點頭,又說:“臨門王在那裏,通向出口的通道裏有很多臨門王的手下。”
原來出去還是要打,刀狻猊歎了口氣,“臨門王不好好在家裏喝茶,跑到別人的逃命出口去幹什麼?”
軒轅青雲說:“上個月西門殺燒了鄙夫王的信侯宮,公孫朝夕震傷鄙大王錢衰燈,江湖四王之一的鄙夫王倒台;加上橫扇王也死在西門殺劍下,同為江湖四王之一的臨門王兔死狐悲,要為鄙夫王報仇。”他很快喘了口氣,竟然對刀狻猊畏如蛇蠍,隻怕他不清楚而拚命解釋,“但是其實臨門王是得到了公孫朝夕發現‘虛空之門’的消息,知道他震傷錢衰燈之後從虛空之門逃脫,想到這裏尋寶,所以借口要替錢衰燈報仇,霸占虛空之門的入口……”
“所以現在要出去勢必和臨門王有一場火拚。”刀狻猊喃喃地道,“真奇怪,臨門王一把年紀,居然也相信迷宮裏就會有寶藏的故事,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甄莘莀一雙眼睛瞪著軒轅青雲,“你就是臨門王尋寶的同夥之一,對不對?”
軒轅青雲被這位狡黠敏銳的姑奶奶噎了一下,隻得默認。
刀狻猊一把拎起軒轅青雲,“是同夥就更好,帶路。”
正當他們要一腳踩出門的時候,“轟隆”一聲,那扇石板大門碎裂,門口攔著一個滿身黑毛的怪物,正是剛才不見蹤影的美女怪物。
靜陽道長“刷”的──聲長劍出鞘。“噢嗚──”一聲,邪怪物狂吼起來,一巴掌過去,靜陽道長閃身避開,那怪物的掌風波及玉劍,隻見玉劍“砰”的一聲後跌三尺,摔得滿頭滿臉都是血。靜陽道長駭然,一劍“九月霜寒”肘著美女怪物的胸口連刺九劍,那怪物毫不在乎,那九劍隻削掉了它不少黑毛,“咯啦”一聲,靜陽道長的劍卻被它一下咬碎,一張美豔暴牙的怪臉直湊到靜陽道長麵前,似乎就要把他一口吞下。
甄莘莀大吃一驚,這一下破門隻在剎那之間,她身上本有不少暗器,在“尋花閣”洗澡的時候被刀狻猊全部丟掉,現在想救人也不知道從何救起,恨隻恨她的“苦寒勾”不在身邊,否則怎麼怕了這妖女?正當她捶胸頓足無限後悔的時候,刀狻猊丟了個東西過去,那美女怪物合齒一咬,卻是橘子皮,一頓之間,靜陽道長已經搶得先機,他畢竟幾十年的修為,雖驚不亂,居然沒有逃走,“刷”的一劍自那美女怪物喉頭插入,貫劍三尺!
那東西雖然銅筋鐵骨,咽喉卻也柔軟,在靜陽道長這種高手的劍下,剎那間就受了重創!咽喉被刺之後那美女怪物呆了一呆,突然咆哮一聲,飛身往靜陽道長身上撲來,森森白牙犀利的手爪,隻比野獸更恐怖。靜陽道長一劍得手,拔劍後退,飄飄然有一代名道的氣質,刀狻猊卻在苦笑:這位道長也忒辣手。
“噢嗚──”靜陽道長拔劍之後,那美女怪物一時未死,突然大叫一聲轉向甄莘莀撲來。甄莘莀心裏惻然憐憫,一時沒想到它臨死反撲,眼前一花,刀狻猊攔在她麵前一掌把它劈了出去,隻見怪物撞在不遠處的牆壁上。
“我們都不是猴子,不知道它其實想幹什麼,”刀狻猊對她一笑,“說不定它隻是想找個人聊聊天。”
她對他嫣然一笑,“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有一千種冤枉,隻要有好多人覺得你該死,你就是該死,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
她意有所指,刀狻猊故意裝做聽不懂,剛想一腳踏出房門,靜陽道長卻“撲通”一聲倒下。
守著玉劍掉眼淚的素劍大驚失色,撲過去大喊“道長”,跟著一口氣便堵住咽喉,昏了過去。刀狻猊趕過去一把脈,“他好像是中了毒。”目光轉到門外橫死的美女怪物身上,他喃喃地道:“那東西還有口氣。”
甄莘莀一翻靜陽道長的眼皮,“他的眼神散了,我猜那妖女會吐毒氣,靜陽老道和禦龍氏一樣,都是中了它神誌渙散的怪毒。”說完她有些詫異,“怪了,它跟了我們這麼久,如果不是老道刺它一劍,也沒看見它噴出這種毒氣來。”
刀狻猊苦笑一下,“所以也許它隻不過是在底下住了一百年太無聊,想找個人聊聊天。”然後看著一地昏的昏傷的傷,他開始考慮是不是要先找個板車,否則怎麼處理這些橫七豎八沒有用的人?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考慮,因為門口現在又來了兩個人,一個白衣,另一個也是白衣。
刀狻猊和甄莘莀相視一眼,心裏卻不約而同在想那“虛空之側門”上寫的“白衣人慎入”。
但攔在門口的這兩個白衣人卻不是普通的江湖白衣書生或者白衣少女。
這兩個人號稱“白衣雙煞”,聽說和百年前“黑風雙煞”梅超風陳玄風一樣精通“九陰白骨抓”,而且一個叫梅抄風,一個叫陳旋風。
刀狻猊覺得,出門跌進地洞已經很倒黴了,跌進地洞又遇到瘋子才是倒黴之中的倒黴。
偏偏這兩個人還不是一般的瘋子。
白衣雙煞在臨門王座下名列第一,和鄙夫王座下“白將軍”白星漢齊名,區別是鄙夫王隻有一個白星漢,臨門王卻有兩個。
陳旋風望了一眼地上的軒轅青雲,低聲和梅抄風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梅抄風突然怪叫一聲:“你們殺了軒轅青雲?”
刀狻猊懶得解釋那個人還沒死,因為也差不多了。
“那就是說他找到的寶物,現在在你們身上了?”梅抄風陰惻惻地道。
刀狻猊差點兒被自己一口口水噎死,江湖傳說中常常出現的所謂的“xxxx藏寶圖”、“xxxx武功秘笈”、“xxxx年何首烏”,“xxxx年雪蓮”、“xxxx寶典”、“xxxx章經”之類的東西原來就是這麼憑空出現的……
“我要是說根本沒有那種東西,你們信嗎?”
陳旋風冷笑一聲,“你當我是三歲孩童?”
刀狻猊苦笑著道:“我不敢。”白毛雙煞對他來說還是武林前輩,刀二公子風度翩翩,就算心裏嘀咕,嘴上也不失禮。
甄莘莀卻在暗笑,他說他“不敢”,又沒說他“不是”。原來所謂的風度就是這麼裝出來的啊?她雖然知道白衣雙煞起意殺人,她和刀狻猊要護著身後這一片東倒西歪的人簡直難若登天,但她卻在笑。
反正刀狻猊站在她前麵,她就覺得死這件事離她很遠。
即使她從前常常覺得它近在咫尺。
梅抄風一聲尖嘯,和陳旋風猶如兩道白影,直撲地上的半死人。梅抄風一抓抓向靜陽道長,陳旋風抓向禦龍氏,他們一聽便知地上躺著的這兩個人武功最高,不管是真昏假昏,統統殺了再說!
甄莘莀迎上梅抄風,劈啪指掌相交,兩個人近身擒拿勾、撞、絆、戳、劈,打得激烈異常,甄莘莀的武功自然遠遠不如梅抄風,但她卻敢對著梅抄風搶攻,“陰山小擒拿”招招狠辣,居然壓住了梅抄風,讓她隻來得及招架,連反擊的時間都沒有。
刀狻猊截住陳旋風,幽暗的房間裏陡然掠過一片朦朧微光,甄莘莀目光一掠,刀狻猊左手握著一柄微藍的小刀,那刀刃雪亮得發藍,一眼便看出絕對是利器中的利器,原來這才是刀狻猊真正的兵器。刀狻猊與陳旋風的交乎沒有絲毫聲息,一招過後,陳旋風悶聲後退。甄莘莀心神一分,梅抄風突然占到先手,“咯啦”一手爪便往她頭頂抓來,甄莘莀無可招架,坐倒等死。
突然隻見空中掠過一層幽藍之影,梅抄風大叫一聲,似乎被刀狻猊飛刀所傷,和陳旋風一起自門口飛退,留下點點血跡。
甄莘莀的的確確是被震懾住了,她有些失聲地問:“這就是‘麗人刀’?”
刀狻猊點點頭,那刀傷了梅抄風以後打了一個回旋,回到他手上,剎那間不見蹤影,也不知道他藏在哪裏。
“你居然一刀傷了陳旋風一刀傷了梅抄風……”她喃喃自語,“‘神悟刀家’的武功,竟然有那麼厲害……”陡然發覺刀狻猊神色不對,“你怎麼不說話?”
刀狻猊深吸了一口氣,等了一會兒,才喃喃地道:“‘神悟刀家’的武功沒有那麼厲害,陳旋風沒有受傷,他是去搬救兵,認定‘寶物’在我們身上……傷了梅抄風是意外……”他皺了皺眉,似乎很不舒服,又說:“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裏……”
甄莘莀剎那間被他嚇得六神無主,定了定神以後才覺得自己慌張得可笑,什麼時候把刀狻猊當做靠山,他一出問題自己就覺得世界要崩塌。
“你怎麼了?”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不顯得那麼驚慌可笑,“受傷了?”
“沒有……”刀狻猊眉頭皺得更深,“我也不知道……”突然他“哇”的一聲把剛才吃的橘子吐了出來,接著就像要吐光所有的食物一樣,嘔吐個不停。
甄莘莀真的被他嚇住了,她覺得自己都要瘋了,輕拍著刀狻猊的背,緊張得自己竟然手在顫抖,“剛才的橘子……不幹淨?”
他吐得辛苦,好不容易緩口氣,顯得振作了一點,苦笑了一下,“不知道,也許是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差的橘子。”說著他就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