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剛生下來的“兒子”已經睜開了眼睛,一雙大大明亮的眼睛愣愣地看著他爹,而後慢慢地東倒西歪地爬到他爹身邊,蜷縮在他懷裏閉上眼睛睡覺。
乖巧的兒子,居然一聲不響,刀狻猊心裏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滋味,摸了摸兒子的麵頰,他本想回房間去換衣服,然後若無其事地說剛才的賊跑了,不過根本爬不起身,隻得昏昏沉沉地躺在甄莘莀床上,眼皮沉重地睜不開來,他實在累壞了。
腳步聲響,門外刀望山的聲音傳來:“狻猊,你在裏麵嗎?”
刀狻猊勉強打起精神睜開眼睛,有氣無力地苦笑了一下,爹還真是會找時候啊……這個時候進來正好捉奸在床,連兒子帶孫子一起抓住……他會到這裏找兒子,想必甄莘莀進進出出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懷疑。還沒等他決定是出聲,還是爬到床底下去避難,大門已經傳出“咿呀”一聲,刀望山要推門而入了。
刀狻猊從床上爬起來,勉強坐直,死就死吧,英雄就義也是死,縮頭烏龜也是死,他不想死在床底下那麼難看。正當他在轉念頭,床上的兒子卻突然翻了個身,眼睛看向門口,“咯啦”一聲,本要轟然打開的大門上卻封了一層冰,在燭光下閃閃發光。
刀狻猊瞠目結舌,倒抽一口涼氣看著兒子,那小東西正對著他咧嘴笑,笑得口水直流十分白癡的樣子──這隻不足一尺長的狗狗,不,兒子,果然也是個不正常的兒子。接著他兒子笑得七分白癡三分可愛地慢騰騰地爬過來,抓住他的衣服,又甜甜地睡去。
門外的刀望山本要踹開大門順勢進去,突然踹門受阻,他收勢不住一頭撞上門板,額頭上起了個大包,臉色更黑了三分!“狻猊,你在裏麵嗎?”他聽管家說甄甄在廚房藥房裏裏外外地跑,事有蹊蹺。
刀狻猊聽到門外老爹一頭撞上門板的聲音忍不住無聲大笑,對兒子無限滿意,隻是甄莘莀人在外麵,要是折返回來遇到老爹,她會吃不了兜著走。突然門口封著的冰消失了,刀望山大步跨進門裏,一抬頭便看見刀狻猊懷抱嬰兒,坐在床沿。
刀狻猊身上有血,刀望山卻驚愕萬分隻看到那個似乎出生已有七八天的孩子。
哪裏來的孩子?
“刀狻猊……”門外帶著藥物端著膳湯回來的甄莘莀目瞪口呆,差點兒失手把湯打翻在地,“老……老爺……”
刀望山臉色黑得像塊石頭,看了一眼甄莘莀,又看了一眼刀狻猊,狠狠一揮衣袖,落下一句話來:“你們兩個,擇日成親!”說著他掉頭而去,連一眼一分都不想在這房裏多待。
“我們兩個,擇日成親?”甄莘莀指著自己的鼻子,匪夷所思地看著刀狻猊,“你爹想到哪裏去了?”
刀狻猊大笑,這次他是真真正正地大笑起來,笑得他捂著肚子上的傷口哎呀大叫:“當然……他當然以為……兒子是你生的……哎呀,笑死我了……”
甄莘莀“撲哧”一聲笑出來,“我說刀二公子沒膽子說要娶我,刀老爺倒是爽快。”她斜眼看向刀狻猊,“要不要嫁給你,我還沒想好呢。”
刀狻猊正色地道:“刀老爺說擇日成婚,你敢不聽?”
她抿嘴一笑,“敢。”
刀狻猊歎了口氣,突然臉色有些黯淡,“你該和他去作個了斷了吧?”
甄莘莀點了點頭。
刀狻猊雖然沒說是誰,但是甄莘莀知道他在說祝華風,無論她嫁還是不嫁,至少,她和祝華風現在仍份屬夫妻,無論如何,都要作個了斷的。
祝華風被刀狻猊救了回來,現在被關在刀家為嚴懲江湖奸邪特質的的牢裏。刀望山打算今年武林大會之時交給武當派處置,甄莘莀打開地牢的門,原本風神俊美的郎君已憔悴得不成人形,她幾乎快要認不出是當年那位撫養她長大的美男子。腳步停了停,她提著一罐當年祝華風最愛喝的竹蓀湯走到他麵前蹲了下來。
祝華風嗅到了竹蓀湯的清香,恍恍忽忽抬起頭來,牢門前嫵媚微笑的女子就像當年一樣,一身紅衣,出現在眼前。他以為自己在做夢,爬起來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著她用鑰匙打開牢門,把竹蓀湯端到了牢房裏來。她坐下,擺出了幾樣小菜,還有那一罐散發著幾年前清香的竹蓀湯,那一雙擺放碗筷的手,一如往昔。
他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模模糊糊他腦子裏沒有了《寶元秘笈》四個字,突然想起了這個小女子嫁給他那一天,那一場紅衣盛舞的喜宴,那是一場隻有兩個人的喜宴,卻幸福得仿佛就是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