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隻如初見(1 / 1)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

門一關,往床上一躺,再回神時已然是深夜了。

我以為有些故事隻要不去想起,就可以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直到今天林子標說的話,似乎再次將我帶回了畢業的那個夏天。

那時我們已經填好了誌願書,被學校邀請回來看最後一場學生演出。

學校的禮堂滅了燈,唯一的一束光亮照在舞台上彈鋼琴的少年身上,你甚至能看到燈光中的灰塵在空氣中飄蕩,好像整個世界除了他,再沒有別人。

也是在這個時候,林子標跟我說

「算了吧,連未之。」

「喻清不可能去A大的。」

我仍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隻是下意識轉過了頭。

「什麼意思?」

「喻清他媽已經幫他安排好了美國的學校,他不可能跟你一起去A大的。」

我笑了,「你在說什麼啊,喻清都答應我會在A大跟我碰麵了。」

然而自始至終林子標都沒有看我,他直視著舞台上的少年,卻沒有再接話。

直到我入學A大,翻遍了整個學校都沒有看到喻清的身影時,我才知道林子標說的都是真的。

那天我大概哭得很狼狽,我拽著林子標的袖子死活不肯放手,我說為什麼啊,他明明答應了我的。

林子標蹲下來跟我平視,拋出了一係列我一個都回答不上來的問題。

他問:「你難道不好奇為什麼喻清從來沒在我們麵前提過家人嗎?為什麼他什麼都會,什麼都學,難道他沒有反抗的心理嗎?」

我愣住了。

林子標繼續說道:「我可以不學無術,可以打架逃課,因為我上頭還有一個大我十歲的哥哥頂著。」

「可是喻清他不一樣,六歲那年他跟哥哥去河邊玩,不小心失足掉了下去,他哥為了救他上來,自己死掉了。」

「連未之,你見過泡在水裏整整三天才被撈上來的屍體是什麼樣的嗎?你知道自己的親哥哥為了自己而死是什麼樣的心情嗎?」

「我說過,我跟喻清打小就認識了,曾經的他跟我一樣,爬過樹下過河,可是那件事情以後他就跟變了一樣,所有家族繼承人該學的課程他一樣不落下。」

「放學了我們可以去網吧,可以去烤串店門口排半小時的隊就為了吃一口串,可是喻清他不行,因為家裏已經有一節連著一節的私教課在等著他。」

「這些苦這些累,他從來沒有在我們麵前提過,更沒在你麵前提過。」

林子標說到這裏的時候,我已經哭成淚人了,他看到我的模樣,歎了口氣,終究溫柔了語氣

「小連,喻清不是一個人活著的,他身上背負著自己親哥哥的性命,還有那個受了打擊至今還在國外接受心理治療的媽媽。」

「這一切都說明了他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著,所以也不可能跟你一起去A大。」

我抽噎著,心裏拚命心疼著那個背負了太多的少年,「可是……可是……」

林子標打斷我,「沒什麼可是的小連,」他把手搭在我的頭上,似是安慰,「這是他的命。」

是命嗎?

就像我跟喻清注定要斬斷的緣分一樣。

都是命嗎?

還是說歸根結底都是因為我的不細心?

那個會在我跟林子標逃課上網吧結果什麼作業都沒寫時,在早自修歎著氣幫我把作業補完的喻清。

那個會在我被水果刀不小心刺傷後一定要拉著我往醫務室拽,還一臉嚴肅跟我科普破傷風到底有多嚴重的喻清。

那個永遠不會生氣不會惱的喻清。

我似乎從來沒想過他為什麼會比常人懂事那麼多。

似乎沒想過他為什麼永遠站在照顧別人的那一方,明明他也處在跟我們一樣可以放肆哭笑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