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長陵回房在軟榻上坐了片刻,之後不知是精神過於疲憊還是另有心事,竟就這樣在軟榻上睡著了。
隻是即便是入睡,都可以看的出長陵的愁思,雙眉緊皺。
大概是做了個夢吧。
果然魏長陵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中。
她回到了她七歲那年,破敗的長玨宮,和身影消瘦的母妃,伴她長大的清蕊、清淼以及萍姑,那時的她所擁有的不過是這些罷了。
但是她卻並不自怨自艾,相反的,她比這宮中大多數的人要懂得開心滿足得多。
她有母妃教習讀書,有清蕊、清淼的陪伴,隻是生活上清貧了一些,卻並不難過。
母妃盡己所能的為她開辟出一方天地,沒有權謀,沒有紛爭,有的隻是愛與陽光。
所以她很知足。
“請問你是誰,這是哪裏?”那是九歲的衛景時,身著淡色衣衫,墨黑色的眸子,微微上翹的眉眼,朗朗如天邊日。
他真的很是俊朗呢,她彼時在心裏默默想著。
她其實是認識他的,名滿京都的衛小公爺誰人不識,隻是她從前隻能在席間最末處遠遠的瞅上一眼,並沒有這般近距離的打量過他。
真的是一位璀璨如朝陽的人物呢。
“請問你是誰,這裏是什麼地方,我是衛國公府家的,今日隨祖父一同入宮,可誰曾想走著走著竟與祖父走散了。”
說完,衛景時為了表示善意,笑了一下。
那笑容,該如何形容呢,好比是雨後初晴,那是一個光風霽月。
她就那樣呆呆的看著身前的少年。
突然的不知所措。
麵前少年看著少女一副呆呆的模樣,頓時生了戲弄之心。
“你究竟是何人,這般盯著我做甚,嗯?”
衛景時微微眯起眼睛,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容貌睿麗清秀的女孩兒。
魏長陵這才堪堪回神,臉上已是紅的不辨顏色。
急忙道。
“這裏是長玨宮,你是不是進宮來陪著皇兄皇姐們念書的,我知道如何去書院,你且跟著我吧。”她以很低很低的聲音說道。
“好,麻煩了。”衛景時向她微微鞠了一躬,笑道。
這個人是太陽吧。
她當時那般想到。
隨後,她領著七歲的衛景時沿著長長的鵝卵石路,一直往前。
彼時是滿心的歡喜。
就在快要到了的時候,她一轉頭,準備和衛小公爺告辭,卻看到不同於剛剛的淡色衣衫,衛景時此刻滿身紅衣,豔麗逼人。
那年是他從北疆回來的第四年,那時他十七歲。
是了。
那是他們成親的當日,
昔日的笑容不在,
隻剩滿眼的肅穆。
“長陵,和你成親並非我之所願,但我既遂了你的心意,且請你萬萬不要為難於她。”這是衛景時在她們洞房花燭夜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
說完,他就扔下她離開了府裏。
那火紅的衣角,似團火雲,默默的灼燒著她的心房。
能使整日玩鬧的小公爺如此端正肅穆的說上一句話,那個人在他心裏的分量該有多重啊。
盡管心中微微酸楚,但是她仍舊對著眼前滿滿的合巹酒。
道上了一句。
“進之,我是第一次成婚,很是緊張,萬望以後我們可以長相廝守。”
“殿下,殿下,醒醒。”清蕊看著自家殿下似是被夢魘著的樣子,著急道。
魏長陵此時才緩緩睜開了雙眼,片刻的失神。
而後憶起了剛剛夢中的場景。
不禁失笑。
長相廝守麼?眼下恐怕是做不到了,他並不想要如我所願啊。
回過神來,魏長陵冷了冷聲音,說道“此時是什麼時辰了?”
“回殿下,是戌時了。”
“嗯,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洗漱一下,待會兒就進宮。”
因著她們是從小到大的情分,所以私下裏,魏長陵並不把清蕊和清淼當做婢女。所以,洗漱換衣這般的事情,一般都是自己去做。
隻有挽發之時才會喚來清蕊清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