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誰的憂傷(2)(1 / 3)

結果這一期報紙賣得很好,我也因此受到了領導的表揚。這也充分說明了新聞的基本特征,即西方有個叫瓦克爾的家夥所說的新聞就是美女、金錢和罪惡。說白了就是滿足人們的獵奇心理,這也是為什麼報紙一出現死人和明星的緋聞臭事就特別好賣的道理。而剛剛繁華起來的城市中從來就不缺少罪惡與醜聞,人們的種種醜陋行徑總是為我們提供了大量的素材。

我有時想,什麼才是生活呢?翻開我們的都市類小報,那上麵就是關於芸芸眾生的生活——而我們卻總是用一種很好聽的修飾語來加以掩飾,那就是:民生、民情與民意!

這天早上,我接到肖水生的電話,他說今天是高啟死去一周年的忌日,問我有空過去一趟嗎,他強調說,等一會兒,曾繼來會開車過來接你的。我拿著電話有些發愣,高啟竟然已經死去一年時間了,可我為什麼總是感覺他從來就不曾遠離我們呢?時間如同法力無邊的鬼手,當年的糧道街五虎如今已然各行一道,曾繼來成了一個什麼醫藥公司的代表,實際上也就是一個藥販子;而肖水生則坐牢出來後不見學好,倒儼然成了一個黑社會大哥;而我們五虎中的老大高啟則因為吸毒和飆車過早地離開人世;隻有李鳴還算走上正路成為一名人民警察。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圈子,都結交了各自的朋友,但是對於少年時代的友誼我們從來不敢忘記,我的生活從來就不曾離開過這個城市,當然更不會離開我的這些朋友們。當年在江邊的結義可能是幼稚可笑的,但是多年以後,我每每想起這些,我仍然還是心情激動。

我早早買好一束菊花在報社樓下等,果然曾繼來一身正裝地開著車來了,上車。他說,李鳴和肖水生已經從武昌出發了。我們很快經建設大道上了長江二橋,我們在橋上開得很慢,曾繼來說,我操,我就感覺高啟這家夥好象還活在我們身邊一樣。我看他一眼,他少有地嚴肅。這是九月的一個上午,夏天的太陽明晃晃地照著城市的人們,濁黃地長江在我們腳下靜靜地流淌,人們來去匆匆,都在為所謂的幸福而奔忙著。

遠遠地一輛車停在緊急停車道上,李鳴與肖水生站在橋上呆呆地看著一根路燈柱,旁邊還有一個女孩,應該就是高秀了。這就是去年高啟駕著他的玲木王450出事的地方,據處理此事的警察說,當時高啟的車速起碼有150碼,風一樣卷過去,翻車後,車和人在橋麵上翻了50米後撞到這根路燈柱上,高啟的血在橋麵上劃出一道長長的驚歎號。據說當時高啟還沒有死,隨後趕來的警察們聽到了高啟還說了一句“我看來是完成不了我的賽程了”。當時,高啟正在參加一次地下車手組織的內環公路賽。這是一種幾乎不要命的比賽,賽道就是武漢市最為繁忙的主幹道,從武昌出發經長江一橋然後過江漢橋漢口,再經中山大道或者發展大道到黃浦路上長江二橋到回武昌的始發點。這種比賽,他們以前也賽過,但是一般都是選擇人車比較少的深夜進行,而這一次他們的比賽卻是選在正下班的高峰期。遙遙領先的高啟沒有再如以前一樣成為人們歡呼的對象,而是一頭撞死在長江二橋的路燈下。那一天,目睹了這一事故的人們都驚得目瞪口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瘋狂的車手,從來也沒有見過死得如此慘烈的車手。高啟之死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這座城市人們的談資,特別是在那些地下車手們中影響巨大。高啟葬禮時,武漢的摩托車發燒友們還組成了一個龐大的摩托車送葬隊,數百輛摩托車掛上白花黑紗浩浩蕩蕩一路從胭脂路開到位於雄楚大街的武昌殯儀館。成為當時一景,可以這樣說,高啟一死傾城。

我和曾繼來下車,李鳴說,你看這燈杆上有人已經綁了一束花了。肖水生說看來高啟是一個講義氣的人,他的朋友多,來祭祀他也是正常的。我們拿出鮮花與果品擺在路燈下,肖水生卻突然摸出一根煙來點燃,擺在果品上說,高啟,你生前就愛這一口,今天我特意帶來你最喜歡的東西,你就好好吸幾口吧,你死時我還在牢房中,沒有送你最後一程,還望兄弟你莫怪。

李鳴吸吸鼻子,突然厲聲說,你這是什麼煙,他媽的,肖水生你居然拿這東西來。肖水生說,沒事,也就這一根。李鳴仍然厲聲說,你未必不曉得高啟就是吸這東西送的命。

我們莫明其妙地看著他倆,還是曾繼來反應快,說,這是海洛因?

高秀哭著把那根燃著的海洛英香煙狠狠地搶過來揉碎拋入長江中,她罵肖水生說:都是你們這些臭混混害死我哥哥的,賠我哥,賠我哥,然後蹲在地上泣不成聲。我們皆默不做聲,呆呆地看著痛哭的高秀。

肖水生愣了一下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我隻是,說是半天仍然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這種用毒品來祭祀死人的做法我還是第一次見過,肖水生的做法確實有些匪夷所思。一個警察騎著摩托車過來,問我們這是在幹什麼,並說不知道在橋上是不許停車的嗎?

李鳴忙掏出警官證跟警察去交涉去了,警察然後說,不管你們是什麼事,請盡快離開這兒。後來每年我再來時都是把車停在橋下,然後步行上橋。奇怪的事有兩件,一是肖水生每年都會帶一枝海洛因香煙來點燃,然後高秀都會哭著將毒煙揉爛了拋入長江中,李鳴都會罵肖水生胡搞。幾個人的動作表情跟他媽的一部重複放映的電影一樣;第二件怪事是:我們每年來時,不管有多早,那燈柱上總有一束鮮豔的菊花綁著,在風中淒然顫動。曾繼來堅持認為,這束花一定是王婷綁上去的,並且那幾天都瘋狂地轉遍武漢去尋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