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雪渣子化成了冰渣子，崴了唐曦雨的腳。中午，這一地明光光的冰渣子融化成水，滲進黃土高原，又在午後將腳下的黃土凝成硬塊。
冬日的陽光一場慘淡，融化了冰渣子，卻未能叫唐曦顏感覺到暖。
她低著頭走在路邊上，枯草已經碾入黃土，這樣的景象叫她很是無力。身邊，是小毛驢拉著的人力車，蘇烈扶著車子，白梅珍跟在後麵，扯上層層疊疊的被子裏，坐著忐忑不安的唐曦雨。
對於她而言，前方是未知的，陌生的，叫人不安的，她的小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不是因為腳疼，而是因為氣氛太壓抑，尤其是一直從容淡定的姐姐，這兩天不光為了她和媽媽吵了架，而且她對她擠出的笑容，都是那麼牽強。她能看的出來，姐姐在擔憂著什麼。
因為不知道，所以，白梅珍的心情尚且還可以，偶爾逗逗唐曦雨，唐曦雨卻不笑。
蘇烈在前麵時不時的扭頭看著唐曦顏，回想著她在上午對他的回答：“我能預知一些和親近的人有關的大事。”
這當然是唐曦顏的秘密，但是蘇烈卻不知道如何對待這個秘密。一個孩子，真的能奇特到這種程度嗎？這與科學不符，也與他多年來的思想觀念有著出入。
可是看唐曦顏現在那樣子，分明在沉受著巨大的壓力……
在道班上換上了班車，蘇烈抱著唐曦雨，四個人一路上都很是沉默。唐曦雨坐在蘇烈的腿上，大眼睛一直看著唐曦顏，忐忑不已。
唐曦顏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麵，無意間抬頭，與唐曦雨的目光絞在一起，不禁心頭一震。
她的情緒，影響到了唐曦雨。
她幡然醒悟。這麼多年以來，她就是唐曦雨的保護傘，如今連她都要撐不住了，唐曦雨要怎麼辦？
想到此，她不禁有些自責，扯扯嘴角，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之後，往唐曦雨跟前湊了湊，握住了她的小手。
這樣的親昵叫唐曦雨感覺很好，那種莫名的壓力一下子就淡去了，她小臉上又有了純真的笑容，躥下蘇烈的腿，坐在唐曦顏邊上，討好似的蹭了蹭唐曦顏的臉頰。
唐曦顏摟過她的腦袋，抱在胸前，眼淚無聲無息的流下，拍著懷中小小的身子，你如此依戀，長不大了可怎麼辦？你終究要有自己的生活，我能否護住你一輩子？
窗外的灰白風景迅速後退，下午三點多，就到了專醫院。
唐曦顏和白梅珍陪著唐曦雨坐在大廳裏的椅子山等著，而蘇烈則去排隊掛號。一會兒工夫，便做好了準備，蘇烈拿著掛號單走過來，“我們上去吧，骨科那邊今天人不多，現在上去就好。”
“走吧曦顏。”白梅珍起身，招呼道。
蘇烈抱起了唐曦雨，唐曦雨卻不肯鬆開唐曦顏的手，唐曦顏拉著唐曦雨的手，唐曦顏隻得任由她拉著，跟著走上了樓梯，唐曦雨有些忐忑的抓緊了唐曦顏。唐曦顏摸了摸她的腦袋，“別怕。”
唐曦雨點了點頭，被蘇烈抱進主任室的坐下。
裏麵的依舊是上次給唐曦雨檢查過的王主任，他記性不錯，當即扶了扶眼睛驚訝道：“孩子咋了這是？”也不知道是蘇烈的長相太容易叫人記住了還是咋回事。
“崴了腳，來找你給看看。”蘇烈簡短的說話，又想起唐曦顏的擔憂，道：“給拍個片子吧。”
這個年代的醫院，還不是那種一上來就是名目繁多的檢查的樣子，像是崴了腳這種，很多醫生看看就開藥了，除非特別嚴重，是不會叫去拍片子的。
王主任顯然也沒有料到蘇烈這麼直接，愣了一下道：“我開個條子，要拍就要趕緊拍，要不就要等到明天了。”
“嗯。”蘇烈應著，見他沙沙的寫好了之後，結果單子，便抱著唐曦雨出去。
身後，王主任又道：“唉，你等等，我也過去吧。”說著，跟了上來。
王主任其實是個很好的人，那時候的骨科，病人也比較少，他總是能關懷的很好。當年唐曦顏也是找他看的。唐曦顏對這個人的印象很好，道：“謝謝王叔叔！”
“哎！真乖……走。”王主任誇讚了一句之後，帶著三人上了四樓拍片室。
唐曦雨對拍片很好奇，對著儀器露出新奇的目光，她畢竟是個孩子。
“姐姐，這個能看到我的腳裏麵嗎？”她很不可思議的問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照相機。”她回想著見過的照相機的樣子，十分認真的道。
如此童真的語言，叫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拍片的大夫笑道：“這孩子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