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為誰風露立中宵
寶月是個學什麼都很快的聰明學生,唯獨在舞步上的確是缺乏了悟性,短短三天的時間,吳墉的鞋幾乎被踩變形。與吳墉意味深長的笑容不同,寶月的神色始終徘徊在緊張和愧疚之間,還夾雜著和自己較勁的倔強,那小臉蛋上的表情變幻莫測,看在吳墉眼裏隻覺得可愛至極。
在連著對吳墉說了三次“對不起”之後,寶月徹底對自己生氣了,她羞惱的踢掉鞋子,重重坐在沙發上,一臉苦大仇深的盯著自己光禿禿的腳丫子。吳墉低頭看著氣咻咻的俏顏,柔聲勸道:“其實我還有一個包你學會的絕招,從來沒有對別人用過,你想不想試試?”
寶月仰頭看向吳墉,嘟著嘴問道:“我是不是你的學生裏最笨的那個,都逼你出絕招了?”
吳墉笑出聲來:“我一共就教過你和魁星兩個學生,比自己的哥哥學得慢一些,不丟人吧?”
寶月低下頭,悶悶的說:“我不想承認我比任何人笨,包括自己的哥哥!”
吳墉也踢掉鞋子,伸出手邀請道:“有勝負欲是件好事,很高興我們都是同一類人,就是這種從不肯認輸的人。來吧,把腳放在我的腳背上,跟著我走。”
寶月其實是有些拒絕的,想一想都覺得這個姿勢會和吳墉太過親密,可是看到吳墉滿臉的誠懇認真和滿眼的殷殷期待,又覺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氣。但即便是身為滿族姑娘也做不到完全無視那些漢家女子的清規戒律啊?抬頭看著探向自己的手臂,潔淨的白襯衣上有一條筆直的衣褶,那是精心熨燙過得痕跡,麵對如此清爽的人,自己怎麼就做不到心裏坦蕩蕩呢?捫心自問,她懼怕的真的是禮教的束縛嗎?似乎更怕自己那一旦遞過去就收不回來的自控力。短短幾秒鍾,寶月的思緒已經來來回回打了好幾轉,她終是將手遞到了吳墉的掌心,輕輕嚐試著把腳尖放在吳墉的腳背上,慢慢站起來。起初寶月不太敢用力,重心並沒有落在腳上,但這樣的姿勢別說跳舞了,站都站不穩,吳墉虛攬在寶月後背的手臂猛然用力,緊緊箍住柔軟的腰肢,強迫她把全身的重量落回到腳尖上,兩個人瞬間變得親密無間,近得可以聽見彼此漸漸加速的心跳,寶月甚至可以聞到吳墉襯衣上淡淡的肥皂香氣,那獨特的皂角味道像是初春時節的迎春花,若有若無的縈繞在鼻尖,一不留神鑽進胸腔裏,滲進心肺裏,細細密密鋪滿了少女初開的情懷。明媚的陽光執著的要穿透朦朧的紗簾,化為嫵媚的光影溫柔的投射在緊緊相擁的身影上。纏綿的女聲從留聲機的喇叭口緩緩傾瀉,肆意蔓延,縈繞在寶月的耳邊,似是芳心向春的低吟,又如暗香浮動的喘息。寶月覺得自己應該是醉了,被這種叫做羅曼蒂克的氛圍熏醉了,她明明想到了可能會是這個結果,為什麼還是一頭栽了進去呢?許久,曲終,撞針從唱片上彈開,寶月沒有抬腳離開,吳墉也沒有把手放開。這一刻,聽著彼此的呼吸,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心愉於側,歲月靜好,無言勝萬言。
門把手突然被擰動,魁星在推開門的一刹那隻看見吳墉被推倒撞在桌子上,寶月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蹦到了沙發上。什麼也不用說,魁星也猜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他一邊後退著走出房間,一邊說道:“剛才我開門的程序不對,忘記敲門了,重來一次哈!”
說完,竟然真的把門關上,及其鄭重的在門板上敲了三下,禮貌的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無人應答。
魁星自說自話道:“沒人反對,那我可就進來了?”
門剛一打開,寶月幾乎是奪門而出,撞得魁星滿眼冒金星,他揉著被撞疼的後背,問道:“我就不明白了,這跟毛猴子一樣莽撞的寶月到底哪裏讓你著迷了?”
吳墉紅彤彤的臉頰像是喝醉了酒,慢慢說道:“相看好處卻無言”
魁星完全聽不懂,鼓著腮幫子道:“說人話!”
吳墉拍了怕魁星的肩膀,笑著說:“這可是你妹妹最喜歡的詩人納蘭容若寫的詩句!”
魁星突然反手勒住吳墉的脖子,威脅道:“我就這一個妹妹,你最好是真心的,不然親兄弟我也得拔了你的皮!”
吳墉本想後仰反擊,但一想魁星也是愛妹心切就放棄了掙紮,任由魁星勒住自己,說道:“我對寶月的心,日月可鑒,若是日後傷了她的心,不用你動手,我把這條命賠給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