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番外(4)(1 / 2)

還有,那種無望的茫然,看不到明日的寒涼。

昔日重來,一般無二。

第二日,張修媛上書,因受封後便身染重病,恐怕是福德過薄,不稱修媛之位,請撤名號。

皇帝將其駁回,朱批:亙古未有。

她堅持,再三請辭,於是準了。

郭皇後聞訊,親自到她宮中收回玉冊,盯著她一言不發。

她朝皇後下拜,波瀾不驚,無憂無喜。

或許真是她沒有高位階的命,重新成了張美人的她,身體一日日將養了過來。

她在玉京殿中,聽說聖上與那個女子日夜不離,如同民間伉儷;聽說那個女子懷孕了,聖上欣喜若孩童;聽說她要被冊封為貴妃,入主錦夔殿。

冊封貴妃那一日,天氣陰寒至極,彤雲密布,細雪伶仃。

張清遠與所有後宮嬪禦在一起,等待著那個女子。玉冊金寶早已陳設於殿上,連皇帝也早早來了,等候著她。

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張清遠以為他今日必定會十分喜悅,然而看他的神情,卻是忐忑遲疑,就連眼睛掃過她身上時,也沒有那種清明,他神思恍惚,心思根本不在這裏。

外間伯方進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什麼,她看見皇帝神情大變,立時便站了起來,向外大步走去,將所有人都拋在了身後,未曾留下一句話。

一殿的人等到消息,擬立貴妃的艾憫,落水滑胎,生死不知。

張清遠想和別人一樣,露出悲痛的表情去哀悼聖上的第一個孩子,但最終,她佇立在殿前,看著落滿雪花的宮闈,失去了所有言語的力氣。

而皇後叫住她,說:“張美人性情貞淑,善體人意,不如,你就幫著照看艾姑娘,常往錦夔殿走一走吧。”

她不想去,但那天傍晚時,還是披上鬥篷冒雪去了錦夔殿。

其實她自己都是大病初愈,尚在畏寒。錦夔殿中有地龍,氣息悶熱,張清遠開了少許窗戶,站在床前看了尚在昏睡中的她一眼。

隔著煙雲般的紗帳,她看見那個女子安靜地躺在裏麵,顏色蒼白若冰雪,就算是此時殿中如此溫暖,似乎也沒有將她全身化凍。

她呆呆地站在床前很久,望著昏睡中的她,望著這個他喜歡了多年的女子。

同樣是女人,同樣的顏色,同樣的青春韶華。

喜歡一個人到底是為什麼,愛一個人又是為什麼。

為什麼有人能在別人的心上刻下最深的痕跡,永生永世難以磨滅;為什麼有人苦苦守候在別人一轉身就可以看到的地方,卻永遠等不到他回眸。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耳邊忽然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她感覺到自己臉上已有輕微的濕氣,還在詫異時,一抬手卻摸到自己滿臉的淚痕。她不想讓人看見自己臉上的眼淚,便快步走到梁柱之後,靜靜地躲在那裏,用簾幕遮住了自己的身影。

她看見窗外小池的波光在透漏九花的窗欞上閃耀,銀白色的光輝之中,皇帝一步一步走到她的床前。

他恍惚地站在床前看了沉睡中的她許久,就在張清遠以為他會這樣一直站下去時,卻看見他慢慢掀開了紗帳,半跪在床前,伏下身將自己的臉埋在她肩上,靜靜的,一動也不動。

月光倒映在池水之上,波光粼粼,一直在他們的身邊波動。恍惚而迷離,朦朧變幻。

她站在簾幕之後,覺得自己看見的,不是真實,應該隻是一場荒誕的夢。

隻是等他站起身離開後,張清遠出去再看她時,卻發現她的肩上發間,濕漉漉的一團水汽,還未散去。

第二天午間,張清遠聽到內侍來稟報,說艾姑娘醒了。

她想了想,還是過去探望了。艾憫正靠在床上,目光渙散地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枝條。蒼白的天空中零星的雪似有若無。

張清遠在她不遠處坐下,說:“皇後讓我來關照著你,你若要什麼,請對我說。”

艾憫垂下眼睫,沒有焦距的眼睛終於緩緩轉向了她,聲音低啞:“我要回家。”

張清遠聽著她喑啞的嗓音,不由得沉默了許久,才輕聲說:“艾姑娘,這世上有些地方,有來無回。”

艾憫默然望著她,許久許久,又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窗外:“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