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哥兒暗自吃驚。
他在將軍府數年,雖和眾人幾乎從無接觸,卻對府中的人情關係、眾人的性情,都十分了解。
明川郡主是將軍府的幾個少奶奶之中,身份最貴重的,也是最聰明的一個。
她的聰明,甚至不亞於最後來的莊婉儀,隻是因為深愛已故的大爺,所以把自己的一生拘在了將軍府的方寸之地罷了。
以她的才華和聰慧,原本可以有更廣闊的天地。
可惜,情之一字,誤人太甚。
廷哥兒在莊婉儀麵前,和盤托出,是因為他有自信。
他自信莊婉儀絕不會將此事告訴旁人,因為她對自己的愛護。
可明川郡主……
他不能全然相信。
這位自己本該稱呼一句表姐的女子,此刻坐在上首,隻是高高在上的郡主罷了。
皇族之中,誰和誰不是沾親帶故,不是骨肉血脈?
當今聖上尚且可以殺一個八歲的親弟弟,他還能指望一個表姐憐惜自己麼?
何況,他也不需要憐惜。
“大伯母可是怪罪廷哥兒這些日子,沒有去看望母親麼?實是天氣寒冷,我自己也沾染上了些許風寒,不便去看望母親,怕過了病氣給母親罷了。”
廷哥兒麵不改色,又在紙上寫下了這一段話。
明川郡主眸子微眯,上下打量廷哥兒。
他一貫生得瘦弱,如今年紀長了,身子抽條似的拔高了不少。
因為長高得太快,他的身子顯得更加瘦長,看起來倒真有些病弱的樣子。
何況那俊秀的一張臉上,肌膚極白,說是病弱蒼白也不為過。
不知是真的也染上了一些風寒,還是用這個借口來搪塞自己,搪塞別人。
她唯一能肯定的是——
“你今日是打定主意敷衍我,不肯跟我說實話了是麼?關於三爺的那方私印,關於那些黑衣人,關於你和婉儀在梅園中說的話。你當真以為,你不說,我就查不到了麼?”
廷哥兒眉頭微微一蹙,很快又鬆開了。
嶽連錚的那方私印,是他潛入將軍府親自交給自己的。
隻要自己堅稱是在他書房舊物中無意發現的,誰能懷疑到他一個聾啞的少年身上?
若是從前,或許有可能。
可現在,老夫人對他早已不再視若無物,不會光憑明川郡主的話就懲罰自己的。
至於嶽連錚那群黑衣人的動向,他們的蹤跡,商不換或許還有希望查到。
明川郡主,終歸還是差了些。
他和莊婉儀在梅園說話之時,四周一片空曠,連一隻多餘的鳥雀的都沒有。
隻要莊婉儀不說,根本不可能被查出來……
廷哥兒反倒笑了起來。
那嘴角微微上揚的角度,在明川郡主看來極其刺眼。
“大伯母若是不相信廷哥兒,盡可派人查訪。這湖心島小院裏的一切,隻要大伯母願意,盡可搜查。”
明川郡主看到這句話,怒氣頓生,毫不客氣地看向廷哥兒。
“你這是在挑釁我?你料定我什麼都查不出來,所以如此肆無忌憚?”
她眸子微眯,看起來很是不悅。
事已至此,廷哥兒料定是打消不了她的疑心了,索性也不再裝作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