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去了所有官職爵位,然後與章楶交接,以布衣身份返回中原來了。
身邊的幾個大佬聽後,一個個默默無語。
趙頊忽然又問道:“你估計他什麼時候能到鞏陵。”
繞道鞏縣,必是去祭拜仁宗陵墓的。並且趙念奴帶著李貴一家子也去了鞏陵。
“鄭公老了,西北苦寒,他身體漸漸不如往日,來的時候聽說又染了一些風寒,不得不改乘馬車回來,不過若是快,今天傍晚時分能到鞏陵。”太監歎息道。
多好的一個大臣啊,說老也就老了。
趙頊在城樓上踱來踱去,突然說道:“備馬。”
範純仁一把將他拉住問:“陛下,你要做什麼?”
“朕要去鞏陵。”
“不可啊,”大臣們伏倒下一大群。
“誰敢攔朕,難道你們真想鄭公如此灰暗地回來!”
說完趙頊飛快地下了城樓。
諸臣一個個傻了眼,阻止不了皇上,但也不能讓皇上這樣去,於是亂成一團,有的大臣宣侍衛騎馬保護,有的大臣會騎馬的四處找馬,要伴隨趙頊左右。
……
天未亮,鄭朗起床,崔嫻翻了一個身問:“官人,你要做什麼?”
“我們起床吧。”
“這麼早?”崔嫻看了看床邊的沙漏奇怪地問道。
“終於能休息了,我一時睡不著,不如起來,悄悄祭拜仁宗陛下,我們就返回鄭家莊,省得官員來打擾。”
“是鄭鎮了。”
“唉,是工業化的代價,大約老家也沒有以前那樣幽靜了。”鄭朗有喜有憂地歎了一口氣。
“什麼工業化?”
“就是作坊……”鄭朗解釋不清楚,索性穿衣服。
另一邊趙念奴也驚醒了,從隔壁房間裏走出來。隨之李貴夫妻與他的孩子也走了出來。
看著趙念奴,鄭朗愧疚地說:“殿下,這麼多年,我才給了你們母子真正的身份。”
其實鄭朗派人將真相迅速散布,非是為了致仕,而是為了這兩個字,身份!大臣對他喜也好,恨也好,彈劾也罷,反正他無官半身輕,都不會在意,但不能再讓趙念奴與李貴委屈下去。
天色仍然黑暗一團,一家人從客棧裏走出來,走向永昭陵。
……
趙頊在前麵騎馬狂奔,後麵許多老臣在馬背上氣喘籲籲,還有的大臣在心中打著草稿,準備用什麼言語彈劾皇上這次冒昧的舉動。
天色終於昏昏亮。
趙頊也不知道鄭朗住在哪兒,但似乎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似的,徑直奔向永昭陵而來。
來得巧,正好鄭家在永昭陵前燒紙錢,燒的還有另一樣東西,一個高大的木馬,上麵騎著一個儒衫佩劍文官,樣子頗似鄭朗本人。文官手持著一張地圖,借著火花,能看到那是一張大宋疆域圖,包括河湟與西夏。
趙頊扭頭衝著諸侍衛與大臣們做了一個手勢,讓他們禁聲。然後悄悄走了過去。
正月峭寒,並且天空中飄揚著一些小雪花。
西曆1087年天氣是比較冷的,史載自冬京師大雪連月,至春不止。雖然到了正月,京城仍然時常落雪。這個黎明所落的雪算是小的了。
走近,趙頊盯著那個木馬,這段來曆他是清楚的,宋仁宗死,所帶無物,唯獨帶著一個玉馬陪葬。雖國泰民安,未收複西夏,終是趙禎一生最大的遺憾。
其實後來有一個機會,但錢帛有限,選收複西夏或者河工,趙禎選了河工。不過這件事,鄭朗提及,也時常悶悶不樂。
此時,鄭朗認真的燒著這個木馬,眼神卻有些飄忽,他的家人也發現了趙頊帶著群臣過來,趙頊仍然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後認真地看著鄭朗,這一別就是好幾年時光了。
原來那頭白發雖白,但還有些光澤。幾年過後,西北的苦寒,使得這頭白發光澤全無,變成一團枯槁。就連原來健康的身體,也漸漸有些佝僂。趙頊盯著這頭白發,這個佝僂起來的身影,鼻子酸酸的,眼睛裏忽然出現一滴滴濕潤。
天光漸亮,一輪紅日居然冉冉升了起來,在紅光拂拭下,雪染上了一層粉色,天地間似乎在刹那蒙上了一層瑰麗的光彩。
陽光溫暖的照著大地,滿地的白雪在陽光照射下,無比的晶瑩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