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我看助手有點抗不住了，我說，你先回去吧。她不走，我也懶得理她，讓她在旁邊的床上睡了。淩晨四點左右，妻對我說，疼得厲害。我慌了，跑到護士值班室，砸開了護士的門，她看了說，骨縫開兩個了，先去預產室。當我把妻推進預產室的時候，那個護士說，你出去吧。妻緊緊握著我的手，沒有鬆開。我沒有理會那個護士，她也沒再說什麼。就這樣，妻一直攥著我的手，確切說是她的手指甲深深鑲嵌在了我的肉裏。妻說：豐，我疼！我低下頭，用手向後撫了一下她的長發，輕吻她滿是汗水的額頭。我沒說話。六點左右，醫生來了，她做了簡單的檢查，說，骨縫已經開了3個，你出去吧，我們要對病人負責。妻鬆開了手，問我：豐，你喜歡女兒嗎？我說：嗯！妻溢滿淚水的大眼睛看著我，笑著點了點頭，說：豐，我愛你！我轉身對醫生說：拜托了！大夫！
我站在產房外邊的時候，外麵已經站了很多人，有男人，也有老人。我一言不發，我掏出了一顆香煙，助手想對我說什麼，但沒有說話。我記得當時，我站在產房門口外麵走廊左邊，我旁邊是一個文質彬彬的小夥子。一會裏麵傳來了，聲嘶力竭的喊叫聲，一個護士興衝衝地出來對人群大喊：某某，是個千斤！我看到我旁邊的那個小夥子答應著。就在這一刻我突然下意識地把身子從左邊快速移到了右邊，當時，也不知是為什麼，腦子裏就是一種本能的反應，那個小夥子是站在左邊的，他生了個女兒，我決不能站在左邊，在左邊的會生女兒的。至今我也說不清楚，當時就是突發一種潛意識，要兒子！我一定要兒子！我想我應該有個兒子，我要讓他光宗耀祖，傳宗接代，我想讓他長大成為偉人、成為他爺爺一樣的教授學者、成為一名建築師、一名誌願者、一名運動員，甚至於一名攝影師或者作家記者，隻要他是一名堂堂正正的男人！我會教他學識字、學樂器、學繪畫、學攝影；我會帶他去登山、去遊泳、去踢球、去健身；我會讓他不叫我老爸，叫我哥們，我會和他無拘無束，自由自在漂泊走遍全世界；我會教他怎樣才能不聽媽媽的話，怎樣才能惹媽媽生氣，讓他媽媽對我們哥倆的親密無間吃醋嫉妒但無可奈何，鬱悶到底；我還會……
總之，我會很多，但根本隻有一個，我一定要個兒子！那一刻，我在外麵走來走去，心神不定，整個腦海裏隻有一句話：我要兒子！一定要是兒子！後來，我旁邊的人，又是個女兒，我堅定地又挪向了右邊，就這樣在左右搖擺中，我聽到了產房裏麵，妻聲聲的呐喊：豐！豐！－－－這時我嶽母來了，朋友來了，他們說，我爸媽一會就來，這一刻，我卻不希望他們來。妻還在叫喊著，她本不是這樣的人，在我的眼裏，妻是一個柔弱但堅強的人。但我分明聽見她在狂叫著：豐！－－－－似乎在用盡最後的一絲氣力。嶽母在一旁悄悄擦拭著眼淚，我沒有一絲表情，對嶽母說：媽，是男是女我都喜歡！隻要大人孩子都好就好。
我沒有再徘徊，眼睛死死盯著裏麵。九點十八分，那位朋友找的醫生出來了，她臉上洋溢著笑容，對朋友說：大人孩子都平安！是個大小子！六斤八兩！嶽母嶽父、朋友們歡呼著，我沒有動，一動也沒有動，像是釘在了那裏，眼淚刷地流了下來，一句話也沒說……
我掏出手機，想給爸媽打個電話，還沒撥出，爸媽來了，我衝上前，對他們說：爸媽，都平安！他們都平安！媽說：這就好！這就好啊！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