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站在雲端,望著腳下的桃山,深吸了一口氣,握著石斧的雙手緩緩抬起。他一夜未眠,用天眼尋到這裏,精神是疲憊的,身體卻已歇足了。
這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玄功在體內流動著,奔騰著,滔滔不絕地彙聚於石斧之上,斧刃光華流轉,藍色罡氣已勝過日光閃耀。
楊戩使足了力氣,向下劈去,一聲巨響過後,天地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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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猛地睜開眼:“是誰!”
眾女仙停下搖曳身姿,惶恐地看著他,不知發生了什麼,王母柔聲道:“陛下,怎麼了?”
玉帝氣的哆嗦:“桃山,桃山!大金烏呢,速去桃山查看!”
天奴急忙出了瑤池,下界去尋大金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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誦經聲戛然而止,轉動佛珠的手驀然停了,接引與準提對視一眼,笑起來。
二人從蓮台上起身,東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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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盤上黑白縱橫,元始天尊笑著又落下一子,口中喃喃:“成局了。”
元始天尊走出門去,大殿外,是萬年長青的玉虛峰,再遠些,是終年飄雪的昆侖。
“永恒啊……”聖人幽幽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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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見什麼聲音了麼?”陸愉突然問。
無人答她。
陸愉側過頭去,見身旁坐著的已非楊嬋,而是明尊。
陸愉道:“我好像聽見誰在哭?”
明尊望著東方,一滴眼淚滴落,在聖潔的白袍上濺開。
陸愉在他眼中看到了悲憫。
神明垂淚,為眾生而悲。
“開始了,”明尊一指輕輕點在她的額頭,聖火紋緩緩浮顯出,“交給你了,陸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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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目塵埃中,楊戩迎著灰塵與飛石上前,天眼在他額間閃爍著,讓他在一片混沌中準確地抱住了一個人。
“娘,二郎來了。”眼淚在開口的那個瞬間洶湧而出,一直以來的壓抑和委屈在這一刻到達了巔峰。
懷中的人沒有回應。
楊戩鬆開雙臂,看著她。
記憶裏那向來整潔的白裙已經汙了,長發也淩亂著,雙眼裏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她像聽不見看不見一樣,頭低垂著,重重鎖鏈深入地裏,將她困成一個跪地贖罪的姿勢。
於是楊戩跪在了她麵前。
“哥哥,你來啦?”
“娘,是我,我是二郎啊。”
“你殺了我的丈夫,殺了我的孩子,卻不肯讓我死,我好恨啊。”
“娘,你怎麼了,你看看我,我是二郎啊!”
瑤姬緩緩抬起頭,眼裏留著血淚,笑起來:“哥哥,百花園的花開了嗎?”
楊戩泣不成聲,撲上去再次抱住她:“娘,你怎麼了啊?”
“別哭啊,”瑤姬給他擦眼淚,“大金烏,你父皇又責怪你了嗎?”
她咯咯笑起來:“你別怕他啊,別怕啊,有姑姑呢,姑姑給你……遮風擋雨啊。”
“娘,你別嚇我,我帶你回家,我們回灌江口去,三妹也還活著,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楊戩不知瑤姬這是怎麼了,隻得先把她帶走再做打算,他握住深深紮在泥土中的鎖鏈,無可匹敵的神力轉眼將重重束縛化為齏粉,楊戩伸手欲抱她起來,卻見許多字符從她身體裏飄出來,又化為了鎖鏈。
瑤姬還在說著瘋話,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發了狂的不讓他接近,一會兒柔柔地喊:“楊天佑,我心好痛。”
楊戩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隻得不斷地去摧毀她身上一重又一重,無止息生長的鎖鏈,心裏盼著這禁製終有盡頭,無論是十年、百年,亦或是在這裏耗盡一生的光陰,在死亡之前,他要帶母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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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當值的是小金烏,其餘的金烏們或讀書,或習武,都在做著自己的事。
大金烏提不起一絲幹勁,靠在窗前看海,自從不需要再追捕楊戩,除當值外的每一天他都這樣度過。
西海總是平靜的,偶爾浪翻起來的時候,能隱隱看見一截粉色的龍尾,通常這個時候,他就會關上窗,而後巨浪會拍上來,順著窗子縫隙衝進來一些海水和幾顆貝殼。